第三卷 在朝鲜 第十七章 何必回顾(第2/3页)

旋即他又在心里一笑,徐一凡初见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们,我要带你们去死!南洋的炮声,景福宫的血火,严酷的练兵过程,还有这么一支也有他全身心参与其中的勃然而起,锐利得无可抵挡的新禁卫军。这势力,正如日方升。男儿至此,还何必回顾呢?他可是找到了去死的地方!

张旭州的手猛的挥下:“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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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啪一阵爆响,夹着谷道的四面山头上面,亮起了大大小小,一排排的枪口焰闪光!弹雨倾泻而下,直扑犹自纷乱的谷中盛军。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哼也不哼的倒下,子弹打得雪地上面溅起一缕缕烟尘,打得人马身上开绽着一朵朵血花。人喊马嘶的声音顿时响起,只是惨烈了无数倍!

杨士骧已经缩回了马车生闷气,枪声响起,他突然就看到车厢板壁上面扑扑的开了几个洞,木屑四溅。拉车的马突然长声惨嘶,被枪弹命中,带着车辕就向一边倒去。在杨士骧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儿,整个大车,就已经翻倒在雪地当中!

接着子弹就不断的从车厢底板穿了过来,嗖嗖的在杨士骧耳边掠过。打得整个车厢乱七八糟,自负智计无双,风流倜傥的杨翰林这个时候儿,也只能头上脚下的倒在马车厢里面,捂着耳朵无法控制的尖叫!

步枪打了不过打了七八个齐放,就已经完全将三百多盛军打蒙了。接着就停了下来,山头上面响起了朝鲜语的喊叫声音,长一声短一声,都是杀气腾腾的。这个时候盛军才想得起来哭爹喊娘,胡乱摘下洋枪向四下乱放,人马尸体已经躺了一地,什么姿势的都有。叶忠君早滚到了马下,四下乱爬想找隐蔽的地方,最后还是躲在了翻倒的马车后面,扑过来的弹雨停了,他还惊魂未定,耳朵里面灌满的都是惨叫的声音。连指挥也是顾不上了,只是脑子一片空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正趴在那里的时候,就看见稀烂的车厢里面爬出了杨士骧,脸上还有血迹,瞪着一双吓傻了的眼睛看着他,两人大眼瞪着小眼,都说不出话来。叶忠君居然还发现,杨大人眼睛里面泪汪汪的,就差哭出来了!

一个都司衔头的队官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这是一个见过仗,打过法国的老兵,撑得住一些,先来找自己的最高长官:“大人,咱们遇袭!”

“遇袭……”

“大人,要下令还击,地形不利,咱们要抽调选锋冲出去!”

“冲出去……”

“大人,敌人都是洋枪,说的却是朝鲜话,人也多,咱们进不得了,现在就要赶紧撤退,朝汉城退!”

“朝鲜话……”

叶忠君整个已经傻了,他是自己叔叔拉扯进的淮军,顶子是捐的。别说见仗了,连日常操练的打响都懒得去靶场,不如抽两口喝花酒了,只要不误卯就成,哪里见过这个!这时只觉着裤裆一热,不知道什么流了出来,只觉得子弹还在自己头上飞,趴在那里死都不起来。

那都司也发觉这位大人指望不上,站起来大声传令:“前队抽选锋出来,上马,冲出一条路来!”

话音未落,一排子弹已经朝发声的地方打了过来,雪地上面又溅起好大一片烟尘,那都司哼也不哼,重重的就摔倒下来。叶忠君只是傻看着。这阵枪声又引起盛军一阵纷乱的回击,叫骂惨叫的声音响成一片。四面山头却安静了下来,沉默得仿佛无人一般。只是偶然有几句朝鲜话的发令声音响起。

盛军乱打一阵,也停了下来,有的人就去抢伤号。四面山头黑黝黝的,只有寒风掠过。但是死亡就从那里不断的送出!这支队伍毕竟是叶志超的亲军,也颇有一点敢战之士。刚才也打蒙了,现在也知道在这个绝地挨打不成,最好的办法就是朝来路退出去。回汉城!

几个下级军官已经自发的大声下令,想活命的士卒纷纷上马,端着枪噼里啪啦的朝四下乱打,一声口令,已经策马向外急冲而出。看着他们动作,四面枪声才又响起,弹雨如注,放倒不少人落马,但是其他人还是不管不顾的朝外涌。眼见要出了谷口,迎面雪地一动,又是一排步枪伸了出来,一阵弹雨泼了过来,差点就打了一个珍珠倒卷帘。伏击的人早就埋伏在这里了,看着他们进了山谷,只要出来,迎头就打!

仗着拼命突围的那点悍勇,只要还能动,这些选锋,有马的,没马的,都嗷嗷叫着往前冲。眼见冲近了阻挡他们的火线,雪地上面爬起了一个个黑影,他们在地上已经事先挖好了散兵坑,加上顶盖就是最好的掩护。这些黑影都穿着杂七杂八的皮袄,可是手中的家伙都是崭新的毛瑟步枪,枪头上着长而雪亮的刺刀,吼叫着就迎了上去。几个冲近的盛军步兵最先被扎倒,骑兵在大雪当中也冲不起来,特别是这些战马都是长途跋涉了一天整,马力已经用尽了的,来得比步兵还慢,看着刺刀迎过来,马更不肯前进,人也落胆,机灵的跳下马掉头就跑,笨一些儿的还在打马掉头,背后就是刺刀伸过来,一穿俩眼。

这样的黑夜,这样的大雪,这样的敌人,盛军还有什么法子?来路谷口丢下了一堆人马尸体,血将白地都染红了。选锋又朝谷道另一个出口冲,结果还是被堵上!这次垮得更快,看对面有子弹泼过来,大家掉头就跑,乱纷纷的涌了进来,编制也散了,号令也没有了,各自找安全的地方隐蔽。

唯一可庆幸的,这些叫着生硬古怪朝鲜话的敌人,将他们困住倒也罢了,再没朝谷道里面开枪,大雪纷纷而落,转眼在人马尸体上盖上一层,将所有血迹都掩盖住。只有未死的人,受伤的马,发出有一声没一声的惨叫嘶鸣。

叶忠君趴在那里,辫子也散了,这个时候似乎才恢复一点人气儿,颤着声音只是自语:“是朝鲜人,是朝鲜乱党!不是说北朝东学党已经被平了么?怎么又来了?”

杨士骧靠在马车壁上,慢慢的擦着被子弹擦伤带出的满脸鲜血,直直的只是瞪着叶忠君:“什么朝鲜人,是徐一凡!”

※※※

蓬的一声,徐一凡大步走进了自己的签押房,后面跟着楚万里和姜子鸣。

一路狂奔,他们总算赶回了平壤!

签押房内正在心神不属处理公事的唐绍仪一下站了起来,看着满脸憔悴,眼窝深深,脸色难看的徐一凡他们。

徐一凡已经瘦了一大圈,胡子也显得黑黑的,眼睛里面全是血丝,看着都有点怕人。往日对他们这些文官属下,徐一凡总是客气温和,今儿却是从眼睛往外喷着火!

唐绍仪僵在那里,不知道是先打千好还是先招呼好,心里乱糟糟的。不过也有一种松了一口大气儿的安心,徐一凡总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