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十章 天下风雷(三)(第2/4页)

房舱里头,她的丫头老妈子正拼命朝她招手:“小姐!小姐!外面有男人在游水!”杜鹃和陈洛施两个小卷毛狮子狗也正一脸嫉妒的挤在丫头老妈子里头。她们俩想尽一切办法,那一头卷毛也还没消下去,这个时候,不要说有男人在外面游水了,就是没有,她们也怎么敢出来见人!祖宗的脸非得丢干净不可,徐大帅的宪姨太太,居然给弄成个洋婆子!早知道就别被李大小姐那难得的善意殷勤说动了……她就是闲得无聊才折腾她们的!

李璇这一跑过来,徐一凡脑海里的那点思绪就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别说溥仰姐姐了,溥仰二舅妈他也管不了了。不知道远处谁喊了一声:“宪太太出房舱了!”就看见那些比水性的南洋军官连滚带爬的跑上了岸,抓起衣服到处乱窜。李璇瞧着有趣儿,站在那里格格直笑:“跑什么啊……黄阿城,我又不是没瞧过你游泳!给你阿爹写信了没有?”

她越叫,那些南洋军官们跑得越快。徐一凡摇头苦笑,走过去就环住了李璇细细的腰肢,李璇抬头瞧了他一眼,皱皱鼻子,也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抓着徐一凡的胳膊:“咱们今后就住在这儿么?好漂亮的地方!咱们国家,可真大!”

瞧着李璇和徐一凡这郎才女貌的样子,长腿小丫头洛施泫然欲泣,不知道是眼红还是吃醋,顿时就红了眼眶。杜鹃却倔强得多,哼了一声转头就走。徐一凡瞧着也没办法,想在三个女人当中摆平关系,让她们互不吃醋,神仙也没法子。只能晚上在床上报效这两个小丫头了——李璇别看作风超越时代的大胆,自从那噩梦般的大姨妈之夜之后,可再没给过他机会!

他摸摸李璇头发:“我们现在差不多就住这儿,将来怎么,还不知道呢。你等着吧,咱们总有安顿下来的一天!”

李璇抓着徐一凡胳膊的手悄悄紧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你还要带哥哥他们出去打仗?”

徐一凡只是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抬头看向远处,淡淡的道:“男儿事业,你不懂……等我回来就是,没人能伤害得了我。在这个时代,谁也不能……”

李璇两手放开他的胳膊,也悄悄的环住了他的腰,身子变得越发的柔软,只是朝他怀里紧紧的靠过去,似乎在寻找着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丫头老妈子们在房舱门口早就不敢做声。侍立船头的陈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按着腰间手枪转过了身去。

这副江南风景画中,似乎就只剩下了他们俩人。

大清新任两江总督和他混血未婚妻在船头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夕阳最后的余辉快要没下山头,这安静的画面才被一条呜呜鸣叫,逆流上驶的小火轮打破。这条小火轮船头飘扬着苍龙军旗,航行在河道正中——自从徐一凡进驻两江之后,这挂禁卫军旗帜的船只就往来于上海江宁之间,为禁卫军大举入住做物资上面的准备。长江之上,英国人甚至将中间的航道都让给了这支以一军之力打败一个国家的军队!

徐一凡抬起头来,指着船头上站立的几人,笑道:“小璇,你阿爹来了……”

“阿爹?”在徐一凡怀里靠得舒舒服服的李璇象小猫一样懒洋洋的抬起了头,接着就瞪大了眼睛。徐一凡这惊喜可给得不小。船头上面,几人衣襟当风而立,一个穿着军服,李璇认得,就是徐一凡麾下那个最嬉皮笑脸的楚万里。其余几人,穿着南洋习惯的白色长衫或者洋装,不是他阿爹,还有南洋几个大家族的人物,还能是谁?

整幅画景里面,只剩下了女孩子惊喜的声音:“阿爹~~~~~我在这儿呢!”

※※※

“中丞爷,徐州的电报到了!”

一个荣禄从京城带来的下人,低眉顺眼的站在签押房门口,小声的回报。

他们这位跟了许久了荣大人,朝鲜回来,就一直是这个神魂颠倒的样子,越来越难伺候。瞧着他那个倒霉样,谁都以为荣禄这次是起不来了,在宅子里面当差的,不少人偷偷托了荐头,另外找了地方继续伺候人,卷起铺盖就溜了。他们是老家人,自然不能走。旗人这方面规矩严,家生奴才背主,外面也别想寻着人再伺候。大家伙儿免不了长吁短叹。直到平地一声雷,荣禄又授了江苏巡抚的实缺,是实缺,不是署事儿!

朝鲜败将而得江南富庶省份方面之位的,荣禄是独一份儿。荣大人的圣眷,还是这么了不得!大家摩拳擦掌,以为这下能好好的将这半年饿瘪的荷包补回来,说不定还能有富余。谁知道这些日子下来,荣禄不仅没有半点喜色,还过得更加的颠颠倒倒了!

他陋规也不怎么收,更别说挂牌撤差委缺了,也不清狱,更不盘库。这些事儿,都是家人们拉皮条收好处的大好机会,偏偏就被这样轻轻放过!荣禄只是不住的见人拜客,不住的朝各个地方发电报,一个晚上睡不了两三个钟点。中丞之尊,对知县这种微末小员都客客气气,见面就喊人家拉炕,对着谈话。这几天更加的不可开交,整天就盯着徐州那边电报过来没有,心腹人一拨拨的派过去,要不是他忙着联络两江官场,说不定自己也得跑过去!听到徐一凡从上海动身的消息,更是将床搬到了签押房,吃饭睡觉,都在这里候着……

真不知道这位荣中丞,来两江当这个江苏巡抚,图的到底是什么!

这下人心里腹诽,态度可是恭谨万分。这也算是带来的好消息,真希望主子爷能得了这好消息能正常一点儿……

没成想,荣禄的反应却是如此夸张!他在小床上本来是半靠半卧,听到这句话一个骨碌就爬起来,光着脚跳到了地上,两眼瞪得铜铃也似,双手伸出来,抖得厉害,一连声的道:“来了?来了……给我……给我瞧瞧!皇天后土……总算是来了,不管什么,等得实在是……”

下人递了一份抄报纸给荣禄,弯腰在那里候着。这家人本来就是在荣禄身边管机要文墨的。旗人通的人少,不通的人居多。出外当官,门政和文墨这些家人,简直就是他们大半个主心骨。官场嘲笑旗人这方面的不少。荣禄虽然在旗人当中算是出类拔萃的能员了,却还是不能免俗。他继承前任的师爷不过办的是寻常公事,真正机密文墨公事往来,靠的还是自己的家人!

荣禄光着脚踩着箩底青砖,好像浑然感觉不到地上冰凉。弯着腰像个虾米似的急切看着那份抄报纸,他读得极慢,一遍不够,又用尽全身心思仔细的再看了一遍。

接着他手一抖,那份抄报纸掉在了地上,他抬头眼神茫然,也不知道看向什么方向:“陈修五就这样答应了?没道理啊……武毅铭军改成我荣禄的抚标兵,进驻苏州……他应该明白,这是要和徐一凡作对啊……谁不怕那个凶神二百五……就算是有圣旨,有好处,他怎么就这么大着胆子答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