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王室丑闻

“不论是谁,如果他成为一个自由城市的统治者,而又不打算毁灭它,最终必被它毁灭。”

——马基雅维利《君主论》

他的名字是雅克·德·阿尔莱(Jacques de Harlay),尚普瓦隆(Champvallon)的领主。正如他之前的比西,他也效力于玛戈的弟弟弗朗索瓦。玛格丽特很可能在拉费尔峰会的时候就认识了他,而那时还有比西。直到安茹公爵及其随从在1580年秋来到加斯科尼处理“情人之战”的余波的时候,他们二人的暧昧才渐渐升温。尚普瓦隆领主生于何年并不确知,但是看起来他应该与玛格丽特的年纪相差无几,或者还有可能更年轻些。因为当他与玛格丽特相见的时候他还没有结婚,他在弗朗索瓦的家中担任首席护卫(chief squire)一职。

他之所以会得玛格丽特的青睐是不难看出的。尚普瓦隆被公认为那个时代法国最具有男子汉气概的青年男子。当然,玛格丽特也是这样认为的。她亲昵地称他为那喀索斯(Narcissus)。在现存的玛格丽特于数年间写给他的19封情书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目之所及全部都是有关“美丽”的字眼。“我无数次地亲吻那美丽的眼睛,那美丽的发丝,噢,我甜蜜而亲爱的爱的枷锁;我无数次亲吻那魅力的双唇。”玛格丽特写道。她的情人是一个“美丽的天使,一个美丽的自然中的奇迹”。她爱慕地在另一封信中写道。

在弗朗索瓦还在加斯科尼的最后一个月里,纳瓦拉王后对她弟弟的这名扈从的迷恋就已经开始被大家评论。一名胡格诺廷臣曾宣称一次王后与尚普瓦隆公开打情骂俏而被逮个正着,此时她的丈夫正好不在城堡中。而这名胡格诺廷臣也正是那名指控王后与蒂雷纳子爵有不正当关系的廷臣。这名廷臣早已公开地与玛格丽特王后为敌,所以很可能故意撰写了这封严厉讽刺纳瓦拉王后的信。但是尽管这一报道可能被夸大了甚至有可能是伪造的,但是毫无疑问的是玛格丽特已经完全地、热情地,几乎不顾后果地爱上了这个人。[3]

尚普瓦隆当然最后还是跟弗朗索瓦一起离开了加斯科尼,而安茹公爵剩下的随从也在1581年4月离开了。只留下了玛格丽特一人,单独应对福瑟斯的怀孕而带给她的公开羞辱。因此纳瓦拉王后一直心心念念这段与这位可人的骑士的浪漫爱情也就不足为奇了。她想证明自己也被狂热地爱着。她离开内拉克的时候已经差不多29岁,这是一个对所有女人来说都稍显尴尬的年龄了。他的丈夫因为有更年轻的情妇(实际上是一群这样的女子)而不愿与她同床共枕。她急切地证明自己还是十年前那个美得摄人心脾的美人。与尚普瓦隆的恋情完成了这个目的。

她的对象很明确地知道,追求她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位分同时他又对她的帮助深表感激。尚普瓦隆远没有他的王室情妇那样复杂。对他来说,爱情就是一个在小地方打发无聊时光的方法。纳瓦拉王后天生会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随着事态发展,尚普瓦隆似乎真的开始迷恋上了王后。

但是玛格丽特对于爱情的定义远非只有肉体的吸引那么简单。她希望获得一种完全的亲密关系,理智上的、精神上的,也包括感官上的。她的感情空洞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她希望追求一种比以往的任何感情更纯粹更真挚更热烈的爱情。她所要求的仅仅是两方身体、思想和灵魂的合二为一。而尚普瓦隆在开始这段情事的时候可能并不理解玛格丽特的爱情哲学。

然而在启程北上的告别仪式上,更多的是她丈夫,而非情人占据了玛格丽特的思绪。她很明白,凯瑟琳王后和国王亨利希望纳瓦拉的国王和王后同时出现在宫廷中,而将她的丈夫带到那里则是她的责任。这也是她将福瑟斯带上的另一个原因。她想着带上他的情妇,他就更有可能会尾随而来。的确,她是对的。她使他与她同行了很长一段路途直到拉·莫特·圣·赫莱(La Mothe Saint Héray),这是一个差不多居于拉罗歇尔和普瓦捷之间的小村庄。凯瑟琳也计划着于1582年3月在这里与他们相见。孔代亲王和一大批的胡格诺随从也护送而来,而他们随行的这三天中则一直愤愤不平地谈论新教徒对王室的不满,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凯瑟琳曾努力劝说纳瓦拉的亨利回到巴黎以抚慰他,但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于是他并不打算自投罗网。当他拔营而去直奔贝阿恩——一个属于他自己的领土的安全之地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一惊。因为之前他曾许诺玛格丽特自己会护送她直到枫丹白露(Fontaine-bleau),而那里正是国王亨利三世已经起行打算迎接他的妹妹和妹夫的地方。他的骤然离去甚至在玛格丽特还没有踏入巴黎王宫的时候就已经连累到了她。“我十分谦卑地乞求你,想想以后他们(凯瑟琳和国王亨利)还能相信多少从我嘴里说出的有关你的话。他们要么认为是我信息不灵要么认为是我故意欺骗他们,”她写信给她的丈夫说道,“你这不是在让我帮你解决事情,而这件事明显对你的影响比对我大。”

尽管玛格丽特忧心忡忡,但是使她感到安慰的是,他的哥哥和母亲并没有因为她没有把自己的丈夫带来而十分的责怪她。相反,他们倒是对她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尊重与同情。这其实是王室试图控制弗朗索瓦的一个小手段而已,弗朗索瓦尽管与自己的哥哥和母亲有些嫌隙,但是仍答应出兵弗兰德斯。亨利国王和凯瑟琳都很明白玛格丽特对她的这个年轻的弟弟是很有影响的。而此刻,他们试图将她的忠诚转向国王。正如他们曾对弗朗索瓦做的那样,促使她转变的手段就是贿赂。玛格丽特继承了他们的家族爱慕奢华挥霍钱财的传统特质,这种状态使得她与掌管自己钱财的可怜朝臣多有不快。凯瑟琳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债务缠身,于是她便将收益丰富的瓦卢瓦公爵领地赐予了自己的女儿。而这块领地曾经也是太后自己的地产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对亨利三世来说,他对妹妹所表现出的尊重与亲情实际上只是形式而已。英格兰大使见证了一家人在枫丹白露的重聚,他在给伦敦的信中一针见血地写道,国王对与自己妹妹的感情似乎有点强迫。英国大使说话直白。一行人继续北上,并于3月28日抵达巴黎。按耐不住得到新的公爵领地的收入的激动,玛格丽特立即买了一个大房子住了下来,重新开始了她在巴黎的美好生活。

尽管一切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十分和谐,但是玛格丽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她将需要调动起自己的所有外交技巧来为自己在众多敌对并有冲突的利益关系中求得一条活路。她的首要任务就是巩固好自己作为纳瓦拉王后的位子,以期满足家人的心愿将丈夫带到朝中。尽管丈夫那样的对待她,但是她还是希望为自己编织一个美好婚姻的幻影。她早期的信件反映了她曾试图对双方都坦诚。一开始的时候她就像一个同盟者,将所有有关国王亨利三世的信息以及她对周围事态的审慎的观察都通告给了自己的丈夫。国王“言辞华丽,知无不言”。她谨慎地写道。“一件十分不一般的事情是,我们被告知曼恩——也就是吉斯公爵的弟弟,长胖了不少,身材变形。吉斯先生则很瘦又很成熟。他们追随者甚少,经常举办网球,铁圈球运动等活动以吸引贵族们的注意。但是那些去过第二次的人就肯定会被亨利三世的奴才所责备,很明显那些人当时还是手握大权的。这也证明在他们和这些公爵们之间在争风吃醋。”从这点来说,她可以继续不费吹灰之力地充当自己的家人与丈夫之间的调停人的角色。“如果你在这里,你就会成为双方争相倚仗的人,”她哄骗道,“你失去的随从现在都有可能再争取回来。随着这些麻烦的进行,你甚至可能会在一周之内比你在加斯科尼一生所获得的东西还多……我谦卑地乞求你听取我的建议,相信我是最爱你的人和一个最希望你好运的人。当然,日久人心自现。”她十分真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