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七(第2/9页)

与郭雨三 咸丰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弟以目光眵昏,不克作小字,虽至交密戚,亦倩人代书。来示洋洋数千言,情文并茂,弟不及远矣。

舍弟温甫熟于史事,识解过人,遽及于难,痛悼何极!阁下与筠仙、漱六皆至亲中之能文章者,将来求大著一篇,表扬节义,存没均感。世益多故,踪迹离合不可知,尚望多惠玉音,至以为恳。前案结后,尤望迅寄一缄。

南河工程,每年绘图贴红签进呈,弟在工部时曾取得一份。比尚例进否?自黄河北徙,洪泽淤塞,垦田局势又变。祈觅工绘南河全图一份惠寄,并将阁下经营之处签明为荷。

与李希庵 咸丰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前此克复武昌、九江,为令兄迪公不世之功;克复湖口,则迪公与杨、彭三人之功。而吾之隐憾,得以稍纾者也。现派凯章打景德镇,不仅保江西腹地,实为保全湖口起见。若湖口复有疏虞,则不特仆与杨、彭之气不得伸,即迪公与塔、罗亦愤郁于地下矣。

二十六日拜发移剿景德镇一折,二十八日接奉寄谕,言援皖之事,亦询及景德镇。兹并抄呈一览。将来国藩复奏,言敝军当由景德镇进顾彭、湖,以保九江之屏蔽。大约开春后国藩亦当移驻饶州、彭泽一带,先固南岸,再议北岸。目下即不分兵赴鄂矣。唐义训久病,两月有奇,屡濒于危,现尚不能行走。该营亦非甚劲,须大加训练也。欲为迪公作一折,以表厚德,望将近事详细示我,至要至要。

复左季高 咸丰八年十二月初七日

惠缄,敬悉一切。迪庵之死何疑?即舍弟温甫及筱石、篁村、龙臣、怀轩诸人之死,亦又何疑?鄂中两奏皆作不了语,亦阅事不多之故。战败而主将尚存,不过半日,即喧传兵众,蚁附之矣。李续焘扎大营后面归路必经之地,不告而先退;赵克彰不救三河之难;杨得武败回。不一诣希庵营次,此皆可恶!阁下谓我痛弟与迪为不达,此次歼我湘人殆逾六千,焉得不痛?又焉不恶彼背负者也?

国藩定于正月初旬移营饶州,于彭泽、湖口等处择地驻扎,意在保全湖口,为浔江两岸声援。如润帅、希庵之意欲弟移驻北岸,亦甚易耳。徐州、归德、曹县失守,确否?捻匪气焰日壮,论者以为祸烈予洪、杨。山东、河南两省大府不讲吏治,从乱之民日多,来示欲弟讲求马队,诚为要指,此事弟夙来究心。楚人柔脆不耐劳,恐终不济。南马亦弱小,远不及河北、,口北。论人马耐苦,终以内外扎萨克为优。东三省则以吉林、黑龙江为优。陪京人材,近稍浮滑好利,习俗易矣。吾楚水陆诸军士卒,多不耐苦,大是短处。将帅亦皆煦煦爱人,少英断肃杀之气。来书谓罗、李晚节皆失之宽正,不独罗、李为然也。

乾镇、河溪等处,如有好兵,吾欲调千人练之。不须统将,只须千、把数员分带之。抬枪、鸟枪操得快而有准,无论或南或北,或山或野,终是可靠。吴翔冈在金瓶岭所操枪手,现在存者无几,皆已分投各军。若操练千兵,则无分散之虑。陈德园一起,系胜帅所调,终当索去,未便竭吾力操练此起耳。

与李竹浯 咸丰八年十二月初八日

弟近状他无所苦,惟目疾日深,灯下不复能作字。三河之变,尤用怆怀。早岁有志著述,自驰驱戎马,此念久废。然亦不敢遂置诗书于不问也。每日稍闲,则取班、马、韩、欧诸家文,旧日所酷好者一温习之,用此以养吾心而凝吾神。谨告一慰,不宣。

致官中堂 咸丰八年十二月初九日

旬日累接浔湖来信,知都、鲍迭获大捷,陈逆不敢上犯。荩筹密布,大局危而复安,曷胜佩慰!

接和帅咨,言陈玉成打通安庆、潜、太,悉力上窜,兹特咨达冰案,或是宿松未经接仗以前之计。比闻江苏之徐州、河南之归德、山东之曹县先后失陷,捻匪大队当已北窜。鄂中得趁此时选将操兵,力图自固,即再来扰犯,亦无患矣。

国藩拟于新正初旬移营饶州,择驻湖口、彭泽等处,先固南岸,屏蔽九江。如果江北警急,俟与台端商定渡江移扎,亦极易耳。湖南前奏一折,奉旨令弟斟酌复奏,即日当以鄙意疏陈,未审卓裁以为何如?

复胡宫保 咸丰八年十二月十九日

接奉惠书,敬悉。迪公与筱石忠骸均已寻得,大快大快!温甫舍弟遗蜕,荷蒙希庵亲家多方购觅,不惜重赀,感谢曷胜。惟无人认识,终恐难辨。兹派杨名声、杨镇南、张吟三人,并朱副将营内之自贼中来投者二人前往寻觅,敬求希庵亲家致书霍山王令,务祈购一妙线,带此五人中之一二,亲赴三河故垒寻认,以期必得。至感至感!

闻都、鲍近有“三路进剿”之说,此时只可自守,难期进取,尚祈宫保前辈严缄止之。江北军务,非数千马队不为功。顷与李少荃议,可调察哈尔马三千匹,由上驷院派员押解来鄂。而毫州一带有善马之勇可募,名日马勇。现在德、胜二帅亦系调口北之马,募淮南之勇。将来马队断非我湘人所能擅长,自不能不照此办理。吉林、黑龙江马队,闻已通饬止调矣。官保似可商之揆帅,奏调察哈尔牧厂马三千匹来鄂。国藩亦拟令少荃募马勇千人,试行操练也。

再,调察哈尔马匹之事,似不可缓。正初入奏,三月底马可至鄂,分配教练,五月可以集事。若明年春间,陈玉成不上犯,鄂垣无警,得以其暇悉心讲求。国藩任教练之责,舒多任战阵之责。夏秋之间,马队成后,则气势日壮,不虞其上犯武汉矣。三千匹不可再少,以二千匹操新马队,与舒多旧队相辅,以千匹游牧于黄、德等处,以备添换之用。大抵北岸兵三万,南岸一万,水师一万,皆不可少也。是否仍求训示?

复胡宫保 咸丰八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顷接黄州惠书,敬悉将有宿松之行。前得希庵书,将以正月送迪公灵柩回湘。如希庵不果遽行,公往宿松,信宿即返,尚无不可。若希果速行,则公似不宜离黄而入皖。盖石牌、潜、太之贼,眈眈上窥,未尝一日忘武汉。若公以数千劲卒守黄州,雨水师守江守汉,则虽二十万贼上犯,而武、汉、黄三城尚有可以保全之理。若公赴宿松,往返兼旬之际,适值宿、太等贼邂逅有变,则我公进退两难,黄州防兵亦不免于摇动。特此飞商。大旆似宜稳据黄州,教练水陆,深固不摇。下游纵有疏虞,武、汉、黄三城自岳峙也。

与张凯章 咸丰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足下用兵,详慎不苟,欣慰之至。探看地势是第一要义,旗长中有善看者否?若无好手,须足下亲自查看,乃可放心。不宜信土人之一言以为依据。景德镇如能得手,似须赴婺源会剿一次。亦望预将路径探明。能将此二处股匪剿除,则我军可出江边与水师会合,两湖易于通气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