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十三(第4/10页)

复左季高 咸丰十年九月二十九日

——六安州并未失守,寿州被围旋即退去,霍山有贼似非大股,余会亭当足以御之。北岸狗逆尚无上犯之信,希庵带来之四营,分起遣回北岸矣。

——杨七麻子现带二万人驻旌德县,盖为徽州、休宁二城之援。守徽州者为赖裕新,守休者不知何贼,当是古隆贤之类。张、鲍今日出队攻城,殊恐难于得手。杨七麻子既入岭内,则建德一路已松,将来以休宁之坚城拒我,而杨逆从开化之华埠入江西境,是可虑也。休若不克,终须抽出凯章一军为游击之师,乃不滞于机,请阁下派二人一审鄱阳至建德之路,中间所谓石门者,究竟险要何如?一察开化至歙县之路,所谓华埠者,究竟应驻若干人?若凯章与贵军能从华埠绕至歙县之东方为得势,弟用兵病在太呆,求兄于灵活处匡我。

——北援专以明臣子之义,不问事之济否,润去则留希以保湖北;弟去则留公以保江西,弟与润两人之意,皆已决矣。厚庵之才,无所不可,而水陆实难兼顾,多公则难洽众志,故须留兄与希庵也。

——来示谓弟有讨贼之责,兵不可太少,极是。惟凯章不愿多将,芗泉恐不宜多将,二人只能各统五千。春霆除自带六千外,已拨二千益之。兄宣统万人,平原可大战,山间可分枝为妙。弟拟带五千人,而恐训练不勤,虚麋饷项,盖本非临阵之才,而所办者皆粮台之事,故不敢多。合之徽防各营,已四万有奇矣。

复宋子久 咸丰十年九月三十日

离城太远,出仗必难以收队,必须移近乃可图功。打仗要队伍整齐,开枪不可太远,上半日要寂静,下半日收队时要不散慢。弟昔作有《得胜歌》云:“起手要阴后要阳,出队要弱收队强。初交手时如老鼠,越打越狠如老虎。”虽粗浅之言,而精者不外乎是。凯章办事皆从浅处、实处着力,于勇情体贴入微,阁下与之共事,望亦从浅处、实处下手。贼匪最谲诈,吾辈读书人大约失之笨拙,即当自安于拙,而以勤补之,以慎出之,不可弄巧卖知,而所误更甚。鄙人阅历之语,谨贡一得,以备刍询。

复胡宫保 咸丰十年十月初一日

西迁之策,侍连日思之未得端绪,仲远兄陈滦阳之不可久驻,内六盟之未足深恃,诚为切当。必谓关中遂可建不拔之基,似亦无据。朝廷草创,略修宫禁暨坛庙官寺之类,养禁旅卫卒二万人,非二百万金不办,仓卒间何从得此?万一粤匪、捻匪分道西犯,秦中兵勇岂足御之?又迁都大事,官府须二、三非常之才经纬万端,三辅须熊罴不二心之臣捍御外侮。将仍求之满蒙宗藩勋旧之中,则旧科难改;若求之汉人卿相督抚之中,则亦殊乏妙选。盖有人则可秦可滦,均足自立,无人则滦失而秦亦未必得,斯鄙见所未敢遽决者也。

复胡宫保 咸丰十年十月初五日

连接惠缄,敬承所示。

唐义训带队至祁西山中雕剿,尚未见贼,文报已通,池州内犯之贼,当少退矣。

读抄示密寄,知款议已成,此间亦奉到寄谕,言抚议就绪,鲍军可不北行。初六日请派入卫之疏,殆不准行,吾辈得以一意筹议南事,岂非至幸?惟侍调度乖方,广德失而无以屏蔽浙江,宁国失而无以更谋苏境,徽州失而皖南几无立足之地,五、六、七、八等月所奏诸疏,竞无一语能践,无一句不假,中夜愧愤,何地自容!十月若不能克复徽郡,断不能不亲为淮扬之行。应如何前往之法,敬求训示。

寄云放苏藩,希庵放皖臬,皆极可喜之事。从此皖北吏治,公为主而希辅之,必有起色。希庵青草塥之兵,鄙意不可早动,贼之大股恐仍当自舒至桐,不知有一二可采否?

复李希庵 咸丰十年十月初五日

顷奉谕旨,知阁下陈臬皖中,至以为庆。

惟皖南自徽、宁连失,不特无进兵之路,亦几无立脚之地,吴省数千里不能提兵过问,自顾职位,忧愤何极!潜、太两城主守,不易之论;石牌城主拆毁,仆尚不深知。

鲍、张进攻休宁获一胜仗,贼坚守不出,恐难遽克。左公尚在乐平。次青处公议稍伸,私情则我实抱歉,不知古人处此,如何而后两尽,请公细思示我。

复左季高 咸丰十年十月初八日

惠书,敬承一切。弟自知用兵失之太呆,故请教于阁下及润帅,今来示详及得机得势之说,益觉豁然开悟,所应复者详列于左:

——徽州失守之后,飞札鲍、张由岭外收回,一则顾祁门老营,一则岭外无米可买,鲍、张饷道已断,救败之着也。厥后鲍由渔亭进攻休宁,张由黟县进攻休宁,系因已成之局,因绅民之请,遂为呆着。

——目下若取远势,能以劲兵从开化、华埠绕出歙之东路,则其势最远。然此一路山太多,径太仄,米太少,民情太坏,阁下不肯从此路进兵,极为有识。其次略取远势,则请阁下从婺源进扎屯溪,屯溪在休宁之东,歙县之西,徽属水陆最盛之区也。贵军若到屯溪,则与鲍、张两军可收夹攻之效,而徽军如尚溪口之杨副将、江湾之王副将,皆可与贵军联为一路。另有一图粘签说奉呈。

——祁西榉根岭之贼去而复来,似是池州打先锋之贼,当不致内犯景德镇。弟在老营派千人去防,带锅而不带帐,借居民房,十日换房一次。阁下若由婺源赴屯溪,宜全军皆往,不必留防景德镇,虽后路过于空虚,然有不能兼顾之势,仍请细酌。

致胡宫保 咸丰十年十月初八日

鲍公攻城,贼坚闭不出。左季公谓侍用兵不得机势,良然。探报严州之贼,尽折回与鲍、张大战,果如是,浙患少纾,亦大局之幸也。

复李筱泉 咸丰十年十月初八日

顷奉惠缄,猥以马齿虚增,远辱廑系。方今东南糜烂,夷氛内犯,銮舆北狩,君父在难,正臣子负罪婴疾之时,岂敢言寿称庆?

九月六日复奏请北上入卫一疏,十月七日奉到朱批谕旨,国藩与胡帅二人均可无庸北上。闻该夷款议已成,交银即可退出。圣主眷念南服,不令以他务纷心,而鄙人治军无状,广德失而无复庇浙之力,宁国失而更无人吴之路,徽州失而皖南几无自立之地,中夜以思,愧愤何极!现在力攻休、歙二城,无论得力与否,腊尾要当谋为淮扬之行,少慰三吴之望。

次青此役,大失民心,吾负私情而伸公义,昨奉优诏褒嘉,将来转圜尚易,然决不再令带勇。与其负之于后,不若慎之于始也。

复胡宫保 咸丰十年十月十五日

侍出营,赴黟县查岭,每日行六七十里不等。连接惠书,敬承一切。当贱子揽揆之辰,正阁下释服之日,同为永感之人,并处多难之秋,负疚不遑,奚暇言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