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十七(第4/8页)

苗练之事,十月十六日、二十日两次寄谕,此间甫于昨日奉到。谕中询及应剿应抚。鄙意复奏,陈其必应剿办,断不可抚。目下兵力未足,饷项未充,楚师但能防苗,不能剿苗。俟克复庐州后,即当力除苗党,以慑群丑。不知揆帅与阁下卓裁何如?如以为可,则请揆帅主稿,四衔复奏;或揆帅与阁下合具一疏,国藩与雪琴合具一疏,敬求示复。此间亦即日咨函商之揆帅也。

致官中堂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

连接寄谕,似朝廷有绝大处分,尚未得见明文。鄂中已有十月中旬邸钞否?敬求示及。兹有要事数件,密函奉商如左:

——十月二十三日,寄谕问苗练应剿应抚,彭玉麟能否赴颍、寿,曾国荃能否赴滁、全。自应即日复奏。鄙意此时楚师之力,但能防苗,不能剿苗。苗沛霖罪大恶极,必应剿灭,万无抚理。目下姑置之不议不论之列。俟李、多二军将庐州克复,和州、含山一律肃清,桐、舒一路,鄂省无须设防,然后移兵剿苗,势顺而易。盖苗与诸捻为积仇,但患其与发匪勾结,不患其与捻匪联络也。应请阁下主稿,会弟与彭、李四衔复奏,备陈苗逆宜剿而不宜抚,楚师宜先庐州而后寿州。是否有当?敬候卓裁。敝处已另备咨牍奉商矣。

——雪琴专差具奏辞皖抚一席,目下道途多梗,不知何日始奉朱批。渠方以辞谢后即可不问皖事,而朝廷已以皖中兵事责之矣。雪琴之辞皖抚,弟所以不再三阻止者,以私衷言之,渠久带水师,较有把握,若骤改陆路,招集新兵,恐致败挫,后功难图,前名易损;若不改陆路,断无长在船上为巡抚之理。以公事言之,长江上下数千里,水师船只近千号,非厚庵一人所能照料。万一贼匪再回窜江、鄂,杨、彭二公宜以一人驻湖北上游,以一人驻安庆下游。鄙意亦不欲雪琴去水而改陆,拟奏明听从雪琴辞去巡抚,仍带水师,以后但用巡抚体制专折奏事,却不办陆路军务。庶责任稍轻,公私两益。

——接十月十八日谕旨,令弟兼办浙江军务,有“节制四省”字样。位太高,权太重,才太短,时太艰,皇悚之至!即日当具折辞谢,而荐左帅督办浙江军务。恐朝廷疑我畏难推诿,求阁下于便中附奏及之,言曾某不必有兼辖之名,自不敢存畛域之见,必当竭力谋浙等语。旁敲侧击,胜于弟之自陈矣。我楚军之所以尚足自立者,全在不争权势,不妒功名。若弟权势太盛,泰然居之而不疑,则将来暗启人之争心、妒心而不觉。弟拟再三辞谢,得请而后已。弟与阁下均居崇高之地,总以维持风气为先务。以后弟有大过,敬求俯赐箴规;兄有小失,弟亦必效献替。聊布区区,诸惟心鉴。

致左季高中丞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初二日

日来未接惠书,不知大纛已启行援浙否?此间接上海信,知宁波于初九日失守,并称“杭州被围四十余日,米粮、子药皆无接济。上海解送米银已至钱塘江,卒不能运入杭城”等语。似此情形,杭省万无幸全之理。杭若不保,则东而湖州、上海,西而徽州、江西,危急即在目前。昨奉到叠次寄谕,即催阁下迅即启行援浙者,冀犹有万一之可保也。若万分曾无一冀,则阁下摇足前进,无益于浙而徒有损于江西,似又不如姑保江西完善之区。

又,徽州张副将运桂来禀,另股贼有绕越徽州径犯屯溪、婺源、景镇之信。若果窜入,则祁门、徽、休之运道又断,贵军之饷源无出,而江西防不胜防。特此飞商,求阁下兼顾婺、景两处,或探明浙事万不可为,即请雄师无庸前去;如稍可为力,即请雄师由华埠、微州以援严、兰,内顾较有把握。以目下机势而论,贼之窥伺江西,似在婺源,不在广、玉也。求阁下权衡轻重,迅速见示。如虑不克践前奏之言,弟当另行奏明,不敢以避难就易之讥上累左右耳。

致左季高中丞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初七日

——杭州有庶常范鸿谟来此请兵。十二月初一日自上海起程,面述杭州消息久断,只见王雪轩中丞十一月初七与薛中丞密书。言城中六十万人,米粮极少,饿死者已有万余人;虽满城尚敷三、四月之粮,然外城断难久支,请薛代为奏明;有米一日,坚守一日,米尽则死云云。是杭州危急之状,生灵之劫,莫斯为极!大纛万不可不速往一援。前因徽、婺一路过尔空虚,请台旆由徽入严。来示一意由常山、开化境以规严州,恰符鄙人之愿。极好!极好!请即星速启行,或可救出杭城六十万人。

——张运桂禀“犯徽之贼多而且悍”,渠老湘营于“二十九日在篁墩获一大胜,初一日在南源口获一小胜”等语。此股恐非张、唐二军所能了,必须雄师经过就便一击,驱出徽境。如系杨逆亲来,则请麾下认真剿办,不破此股,不能遽赴严州。

——朱云岩出岭之后,因有徽州、屯溪之变,又须折回渔亭。石埭一路无兵,鲍春霆亦不能独进宁国。既无一旅直抵杭城,即欲进兵宁国以掣浙贼之势,亦不可得。忧愧良深!

——景镇厘金,月得二万。差慰!差慰!该处万不可无驻防之兵,务求阁下迅速谋之。千万!千万!河口厘金盛时,远胜景镇。然即十分鬯旺,于贵军饷项不过三分之二,舍此则更无涓滴可恃矣。何以遽以廉让鸣高也?

——梅村遽尔不起,可惜!可惜!请恤请谥或阁下自行陈奏,或咨敝处代奏,请酌。刘克庵近还营否?公处帮手亦太少耳。

复陈作梅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初十日

久疏音敬,怒如调饥。顷奉两次惠书,敬审渡湖北返,兴居多福,至以为慰。来示惠商数端,有应复者,条列如左:

——来示“欲移皖抚,先筹皖饷”一节,此时皖中山穷水尽,实已无款可筹。鄙意湘军有大功德于鄂,希帅虽移抚皖,而湘军仍食鄂之口粮,希公仍管鄂之军事;不特管舒、桐、英、霍一路,并须北管襄、樊,西管宜、施,南管崇,通等处。鄂饷无论旺歉,先尽湘军,一如昔年润帅所以待希部之法,庶几有益于皖,无损于鄂。今来示谓上游隐存畛域,本省支绌,难济邻封云云,自必确有所见。果尔,则希一出疆,湘军必馁,鄂事必坏。阎丹初同年来缄,亦深恐希帅摇足移皖。谨体二公之意,不复奏请移易,前议已作罢论。

——来示接敝处咨稿,皖省永远停止亩捐。敝咨记无“永远”字样,不知来缄系指何文言之。现有开征丁漕之意,尚未下札,尚未出示,先与鄂省咨商,商定再行试办。来示盛称亩捐足以平人心,息争端,而极吉丁漕之不可办,鄙人未敢附和。大约经手之官绅得人,则二者皆可行,而亩捐之所获较多;不得人则二者皆不可行,而亩捐之虐民更甚。敝处艰于择人,未免因噎而废食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