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五(第4/9页)

致吴竹如侍郎 同治四年十二月十二日

本年三月之事,外间纷纷非议倭相,并及阁下。比拟作书询问,而大波旋即平复。弟自交卸督、盐二篆,公事省去三分之二,本可勉力支撑。无如老态日增,说话十余句舌即蹇滞;作字数十,目即昏涩,须停笔少闭乃可续之。久膺艰巨,终必偾事。

阁下精神矍铄,闻与十年以前气象略同,自是静中具有工夫。唯近复调刑部,较之司农尤为繁剧,究之目光,不以多阅文牍为苦否?兰泉久无来信,有传其业已作古者,京中有确耗否?都门后进中有讲求学识、卓然自立者,可否示及一二?

致刘霞仙中丞 同治五年正月初三日

岁序如流,又值正月初三之期。伏想动履康愉,政声益懋。去岁惊波迭起,洞心骇耳,卒能从容出险,不陨厥问,良以为慰。

文辅卿出京过此,具言君子之厄于陈蔡,由朱石樵怂恿而成,怨毒于人,一至于此。

国藩自上年五月奉剿捻之命,即奏定于临淮、徐州、济宁、周家口四处驻防重兵,以静制动,另筹两支游击之师,与贼追逐。建议之时,人亦鲜所非议。秋冬之间,四镇甫有端绪,两游尚未成军,而群贼蹂躏河南,未克驰援,由是中外交讥,疑谤丛集。目下游兵粗就,意欲悉数赴豫,谓可与此贼纵横角逐,或一间执悠悠之口。乃全军尚未西迈,而捻众已窜汉,黄,距此间又二千里矣。不得已,檄刘军门铭传跟踪援鄂,政恐我方南行,而贼又北旋,破寇之方漫无把握。

昔年所部十余万人多系湘军,近日裁撤殆尽;存者不及二万。现在黄州叛变之成大吉一军,即系希庵最亲之部,而敝处徽、休二军,去夏亦几酿巨祸。世变日新,而人情益幻。

下走精力久颓,齿落其二,而余悉动摇;目视昏花,阅文牍至三四纸即须少闭,以节其力,说话至二十句许,舌即蹇涩不灵,久膺艰巨,断无不偾事之理。眷属尚在江宁,今春拟遣之回湘。

云仙在粤,亦无好怀。强寇久踞嘉应,兵将无一可恃,又与瑞、左二公大有乖忤,郁郁思去,又有不能脱然之势。阁下虽处艰窘之境,闻与厚庵水乳交融,此外尚有拂意之事否?僚属中果有相视莫逆,利可断金者否?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中惠告一二。

复李宫保 同治五年正月初八日

铭军援鄂,鄙人初亦有意,得省三自请南行之禀而始决,乃适与尊策符合,殊以为慰。又得开营驻防二郎河,外援内守,悉当人意。仲良之事,日内拟即入告。国藩既率幼泉等军入豫,难保该逆不窥伺东路。勋军在宿迁,与徐州刘军为犄角之势,足固淮海门户。江南苟无大警,似不宜将勋军远调。

湖团之事,若全不示之以威,断不足服铜、沛之心,而团民亦视通贼为寻常事件,列于小德出入之科,故将勾贼容贼之王,刁两团驱逐,而令其余各团得以永远安业。一批一示,均经咨达冰案,未知终能妥贴否。俟该二团迁回本籍,幼泉即行拔营,国藩亦于本月行矣。

春霆所用之何元普,业已离营,原信抄览。春霆所短,在用人不慎,取财无制,又立功已多,骄矜自是,敝处当常寓书戒之。

长江水师营制事宜折,业经奉旨交各衙门核议。尊意重在口粮宜厚,作梅重在陆营宜裁,均经叙入正折之内。其提督应归总督节制,则添人事宜条内,惟上下江设两提督,则与初案全翻,难着笔也。

致陈作梅 同治五年正月初八日

近来各处言办捻者,动以数省会剿为辞,而不知三江、两湖及东、豫等省,今惟淮勇数军可战可守,此外并无一枝可以与贼交锋,何会之有?湘勇久成强弩之末,幸鄙人见几尚早,三年以前即致书少泉宫保,言湘勇须陆续全撤,淮勇须留以御寇。两年间,湘军遣撤将毕,幸全体面,差强人意,否则变端尚多,岂仅徽防之闹、成部之叛哉!惟淮军统帅之才尚嫌其少,恐难收拾全局。阁下藻鉴素精,亦曾与少泉谋及,别有足当一面者否?尚求详悉见示。

复郭意城 同治五年正月十六日

去腊接奉惠书,藉审褆躬康胜,泊然物外,岂胜企仰。国藩自奉命北征,初筹四镇之兵,继谋游击之师,诸未就绪,倏逾数月,捻党悉众西趋,于是中外纷纷谤议,责敝部不能与贼纵横追逐。迨冬腊月间,游兵粗已成军,正拟并力西向,专办豫事,而任、赖、牛、李等酋全趋鄂省黄、麻一带,张总愚亦由南阳窜入襄、樊,又有成都叛勇之变,楚事日棘。不得已,檄刘省三一军由周家口援鄂,不特前此所奏十二府州不能自守其说,即谕旨所指之三省亦不能恪遵而自画矣。贼既注重湖北,则淮、徐、济宁、周家口四镇均不能筋脉联贯,自须多筹游击之师,与之往来奔驰。而初议所云,以有定之兵,制无定之寇者,亦终恐莫践斯盲。纷纷如此,何时定乎?

昔岁尝与人言,目阁下为不闲和尚。自去岁谢事,置身在材不材之间,邦政在闻不闻之际,摆落尘缘,萧洒送日,闲中佛国,令人叹羡。东征局巨款,请加中额,欲求大笔代作一折。曾寄书南坡翁为我转达,恐逾十名之数,或干驳诘,曾经议有长策否?

致乔鹤侪中丞 同治五年二月初五日

查圩一事,弟每嘱各员多拿正法,以净根株。盖本籍查拿杀一人,胜于临阵斩擒数百人,查出者,多真正积匪,阵斩者,多裹胁良民也。各委员惑于阴骘之说,惟恐枉杀一人,本怀观望,若各州县再从而掣肘,则漏网者尤多矣。故李牧之事,弟不能不严行批斥。又闻积恶捻目多在英方伯营中,弟拟行文往拿,求尊处先为道达鄙意是荷。

致李宫保 同治五年二月二十七日

国藩以十九到济宁,原订小住三日,即出阅运河五六日,仍回济宁,再由曹、宋以达周口。乃抵济一日,即闻捻众东来,二十二日已人曹县,遍布曹、菏,郓、巨、定陶一带。前与幼泉议定,渠军专办张逆一股,贼东则渠亦跟追而东。今贼入山东已阅六日,而幼泉尚无入境消息,且自二十三日接渠十九日自鄢陵发信后,数日未接续函,殊深系念。岂偶患小恙耶?抑张总愚前队入齐,尚有后股在中牟、朱仙镇一带与幼军相持耶?抑函牍因道梗不达耶?琴轩留四营守济宁,自率七营步队,二营马队于二十七日拔行至郓、巨一带防剿。丁稚璜带五千人防守运河,河长二百六七十里,照料实难周到。湖北任、赖等股窜至太和,省三跟剿,二十日已至汝宁,盛军亦自归德回顾亳州。目下杨鼎勋守宿迁,刘松山守湖团,均难遽动,待仲良所部到宿迁后,究以刘军与勋军合剿为宜乎,抑以与盛军会剿为宜乎?求裁示。吉中八营,以五营守徐郡,调三营防济宁,须俟风波少定,乃能与老湘营合作游兵。其仲良一枝,则须迅速办成,游兵特车马骆驼均难猝办,焦灼之至!何日渡江,望催其军迅赴宿迁,而亲来济宁一会,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