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对波兰战俘最初的处理措施

应当说,苏联对战俘问题从一开始就有所考虑。就在出兵当日,贝利亚致信莫洛托夫,转达了红军总参谋部提出开设8个战俘接收站和两个分配站的请求,同时建议由内务人民委员部押解部队负责战俘接收站和分配站的守卫和解运工作。为此他请求苏联人民委员会所属国防委员会通过关于将内务人民委员部各押解部队转入战时状态并实行动员的决议。[1]次日联共(布)中央政治局批准了国防委员会根据贝利亚的建议通过的决议,自9月20日起,白俄罗斯、乌克兰特别军区和列宁格勒军区的押解部队转入战时状态。[2]

9月19日,内务人民委员部出台了处理战俘问题的又一个重大举措,在内务人民委员部下组建一个专门负责战俘事务的机构——战俘管理局。彼·卡·索普鲁年科少校被任命为战俘管理局局长,谢·瓦·涅霍罗舍夫为该局政委,伊·伊·霍赫洛夫、约·米·波卢欣为副局长。根据随后制定的战俘管理局条例,它“直接领导战俘营的组建及对战俘的配置、接收、登记、关押和使用战俘劳动,制订战俘接收站、战俘营的条例,颁布战俘营关押及内部规章制度的细则和指示。”[3]

战俘管理局在俄罗斯联邦的奥斯塔什科夫、科泽利斯克、尤赫诺夫、普季夫利、奥兰、尤扎,乌克兰的科泽利相斯克、旧别尔斯克共设立了8个关押营。每个战俘营内部的机构设置、人员编制、各部门的职能等,在9月23日颁布的《战俘营条例》中做出了规定。

在战俘营的机构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特别科。它的职能是对战俘实施肃反工作。贝利亚在批准成立战俘管理局的命令里,特别强调了要在各战俘营开展肃反工作。9月19日,内务人民委员部给各战俘营特别科下发指示,要求他们在对战俘进行登记时,要建立专门的战俘间谍案卷和侦察案卷,“对进行反苏活动、有间谍活动嫌疑、与波兰社会党、毕苏斯基分子、国民民主党分子、社会民主党分子、无政府主义者及其他反革命政党和组织有联系的战俘,以及所有军官,都要建立履历案卷,这些案卷要登记在一个专门的簿册里。”特别科还应每月向内务人民委员部特别处和第一专门处提交业务报告,说明战俘营中关押战俘数目,其中军官数、宪兵、国家安全机构工作人员各有多少,以及建立履历案卷数量、获得的谍报数量、招募的暗探和情报员数量、被逮捕的人数有多少。[4]可见,从一开始,战俘营中的这个机构就被赋予了特殊使命。

按照上述各营规模计算,至10月下旬,8个战俘营最多能关押68000名战俘,这与前线部队实际俘获的战俘数量相差甚大。这种情况,势必给战俘营的接收和管理工作造成巨大压力。另外,根据贝利亚9月19日的命令,各战俘营的展开要用10天左右的时间,如果再加上组建战俘营过程中遇到的种种实际问题和官僚主义作风造成的延误,各战俘营能否在规定的时间准备就绪,都还是问题,这与苏军在波兰境内的迅速推进形成了强烈反差。它将给战俘营初期的战俘接收和管理工作带来诸多影响。

前线部队很快发现他们面临着由于战俘人数巨大而带来的种种问题。9月21日,副国防人民委员库利克向斯大林、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等人报告,由于没有准备好接受如此大量的战俘,部队无法向他们提供食物;另外,押送和看管战俘也牵扯了部队大量人力。“部分战俘由铁路从斯坦尼斯拉沃夫送往古夏京,但大部分已跑散回家”。对此他建议“政府应发出指示,将那些被俘的乌克兰籍和白俄罗斯籍俘虏在登记后遣散回家……”[5]白俄罗斯内务人民委员拉·福·察纳瓦也向莫斯科报告:“西部各地区聚集了成千上万逃离前线的士兵,挤满了街道,靠行动小组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他们隔离起来。红军部队没把他们当成战俘抓起来,结果,谁也没有对他们进行审查,波兰士兵到处自由走动。”[6]

库利克的建议,反映出前线部队对短时间内俘虏这么多战俘缺少必要的思想准备。在这种情况下,就地释放部分战俘也不失为一种无可奈何的办法。因为,如果在作战与看管战俘之间权衡,常理上毫无疑问要优先保证前者。9月23日,伏罗希洛夫和沙波什尼科夫回复库利克,基本同意了他的建议:“被俘的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的农民如果能够出示文件,证明他们的确是被波兰人征召入伍的,可以将他们释放。”[7]但是此举却立即遭到红军总政治部主任列·瓦·梅赫利斯的质疑。他在9月24日给斯大林的信里,描绘了大量被遣散的战俘堵塞了几乎所有道路的情景,并说其中许多人企图前往由德国人占领的地区,其中混杂了不少军官和警察。[8]看来梅赫利斯的信对斯大林起到了作用,因为第二天伏罗希洛夫又下达了一道命令,撤销了两天前释放农民战俘的命令。这样,分流战俘这一途径被堵死了,数量众多的战俘在短时间内涌向苏联境内几个刚刚成立的战俘营。十几天内,一些战俘营接收的战俘接近了计划规定的容纳数额[9],另一些则大大超过了原定数额。[10]

尽管展开各战俘营的命令在9月19日就已下达,但各战俘营的准备工作并没有完成,或者更确切地说,各营所做的准备在大量涌入的战俘面前变得捉襟见肘,难以应付了。这就直接导致了各战俘营接收工作的被动与混乱。到9月底,普季夫利战俘营的战俘囚舍“还是用木板建的,缝隙没有堵塞,没有天花板和炉子”;“营内没有消毒室,战俘没有内衣”;更严重的是,由于调拨单没有发下来,“战俘的正常饮食没有安排好”。建在岛上的奥斯塔什科夫营,由于没有与岛外的电话联系,汽艇用油无法保证,因而“物资供应已经中断”;维修战俘囚舍的材料如木板、油毡、钉子等均告缺乏;全营尚缺8000条床垫,只能由国家调拨,因为“在本地组织缝制这么大数量的床垫既不可能也无材料”。[11]科泽利相斯克营内的许多建筑物“呈半损毁状态,窗户上没有玻璃,房顶漏水,连通铺都无法架设”,就是这样的住房也只能安排一半的战俘,另一部分战俘或是睡在夏季帐篷里,或是被安置在猪圈里。[12]尤赫诺夫营的许多战俘不得不在3℃~7℃的气温下,“住在凉台上、马厩里、窝棚里”,甚至“许多人连一个坐的地方都很难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