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兵败当阳,诸葛亮死里逃生(第2/5页)

他仿佛惊醒,一只手拍了拍婴孩:“公子不哭,公子不哭。”

孩子方才一岁多,裹在厚厚的襁褓中,小手小腿蹭蹬着,嘴里呜噜呜噜,嗷嗷地哭一声,哟哟地哼一声。

赵云叹了口气,他掀起膝裙把孩子裹在胸口,扯下腰带紧紧地拴住,系了一个死结,这才从地上拿起长枪,掂了掂。

“公子,赵叔带你去见主公。”

身后马蹄声碎,一队百人虎豹骑风卷残云般冲荡而来,钢刀已杀得豁了口,刀刃上的血一滴滴飞出去,甩成无数瓣。

他一跃上马,身后一声巨响,一面土墙轰然坍塌,黄尘荡起来,墙砖墙灰覆在那口井上,尘埃漂浮着,久久没有消散。

“来吧!”他高举长枪,死死地咬着双颊,仿佛烈风般冲了过去。

仿佛一滴水滴入一池湖,赵云匹马冲锋,直贯入虎豹骑的三三三阵形里,虎豹骑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一手护卫胸口的孩子,一手将长枪平挥出去,枪尖刮过数不清的胸铠,一连串的火星子难听地跳蹦起来,铠甲却只是裂开一条细细的缝,并没有威胁生命的杀伤力。

赵云知道了,虎豹骑全身都罩着锻炼精粹的铁甲,普通兵刃根本无法刺穿,唯一的办法是一剑封喉!

上百柄钢刀举起来,犹如架在头顶的死亡乌云,赵云将枪杆往前一送,身子猛地后仰,长枪向上狠狠一格,便似那擎天之柱顶起了轰塌的一片天空。

他怒吼一声:“开!”

那种绝地逢生的可怕力量不可阻挡,无数把钢刀震飞出去,刀光咻咻舞转,劈着骑兵的头顶向后砍下,直栽在马尾边上。

变故忽起之际,赵云将枪杆蓦地一缩,长枪出刺的前端陡然变短,他微立起身体,枪尖像横切表皮的砍刀,整齐地沿着一条线毫不犹豫地划过,顷刻,十来个骑兵捂着咽喉倒下马背,血和甩出去的兜鍪一起飞向天空,而后兜鍪滚落在地,血却还在往上冲。

是真正绝杀的一剑封喉!

威震北方的虎豹骑从没想到会遇见这样一个对手,他们擅长对付上万人以上的军阵,对付单枪匹马的孤胆英雄却略感棘手。这个人身上有蔑视百万雄师的骄傲,他挥起长枪,仿佛天地都将为之臣服。

都说刘备手下有数个万人敌将军,虎豹骑原来不知道什么叫万人敌,以为那是夸张的吹嘘,可今天在赵云身上,那种神话般的赞语却当真在眼前演绎了一遍。

怀里的孩子被血腥味儿刺激了,拼着力气号啕大哭,小手抓着赵云的胸铠,想要从捆得太紧的包袱里挣扎出来。

不能再耽搁了!

赵云决定冒一次险。如果成功,他将获得彪炳史册的战神之名;如果失败,他和怀里的孩子都将在此时此刻成为敌人马蹄下的冤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臂从后往前一抡,长枪如掣风的惊电飞掷出去,而后他从马背上腾升而起,整个人脱离了马鞍,双足还狠狠地一蹬马背,借着蹬踏的力量,身体更向前送了一截。

这个人一定疯了,他这是在自杀!

所有的虎豹骑骑兵看见赵云掷枪离马,都以为他是想以命相搏,死出个轰轰烈烈的悲壮。被虎豹骑围攻,他敢丢兵器弃战马,这不是自杀是什么?虽然勇敢,却很愚蠢。

瞬息的犹豫。

仅仅是瞬息,那长枪贯穿了包围圈最末端的一个骑兵的咽喉,他徒劳地想要拔掉喉部的枪头,却只是喷着血翻倒下马,连一丝的声音也发不出。离马的赵云用力在空中跨了两步,他拔出佩剑,剑身斜劈下一道凌厉的弧线,一身沉重鳞甲的骑兵栽下马,倒地时,甲胄哗啦啦响成一片。

又是一剑封喉!

赵云却已跨上了末端骑兵的战马,他轻易地拔出插在骑兵咽喉的长枪,一枪用力刺在马尾上,战马受痛,顿时发了狠,驮着新主人疯了般奔腾远去。

虎豹骑都惊得目瞪口呆,片刻的惊骇和犹豫,终于有人喊了一声:“追!”

回过神来的虎豹骑拍马紧催,对于战无不胜的虎豹骑来说,失败是莫大的耻辱,何况是败给一个人,唯一扭转失败的办法只有杀死他。

追击的马蹄声如索命的亡魂,追着赵云一路狂奔。

※※※

曹纯一脚踢开被砍成半截的尸体,厚底的革靴淌着黏稠的血,抬一抬脚,鞋底便拉起一线血丝,他厌烦地啧了一声。

呜咽的哭声却掩过了他的不耐烦,那是一群被捉住的百姓,老少男女皆有,偶夹着三四个士兵,却已是刀枪横陈,伤重不能动弹。两个虎豹骑士兵冲入人群,把受伤的刘军士兵拖出来,抬起脚踩在后背上,抡起刀一劈,几颗头颅滚瓜落地,那血“噗”地喷得遍地开花,百姓们都吓得失声尖呼,有的哭,有的捂眼,有的竟自晕厥。

“这其中有刘备的妻小么?”曹纯扬起马鞭,挥向那群哆嗦成一团的百姓。

旁边一个骑兵屯长说:“应该有。”

曹纯啐了他一口:“什么是应该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这是废话!”

屯长战战兢兢地说:“将军,这拨人原是从赵云麾下逃出来的,赵云护送刘备家小,故而属下以为应该有。”

曹纯忽而后悔了:“啊呀!”他惋惜地盯着那几颗热乎乎的士兵头颅,“可惜不该杀了,若能先问一问也好。”

他用力揉了揉马鞭,蓦地眼睛一亮,踏步走向那群百姓,森然道:“问你们一句话,若答对了,我放你们回家,若答错了,”他扬起马鞭,狠狠地劈下,嘴角一吊,“瞧见方才那几个士兵么?”

一片揣着恐惧的抽泣之声。

曹纯冷冰冰地说:“谁是刘备的家小?”

没人回答,却只是悲悲戚戚的落泪声,仿佛被死死压着的一波浪头。

曹纯冷笑:“不说是么,那我便挨个杀!”

哭声放大了,那哭声里有对良心的拷问,有对性命的担忧,有对敌人的愤恨,一颗颗头颅垂下去,看见的却是别人的头颅,染血的头颅。

“不是刘备家小的往后退!”曹纯啪啪地甩着马鞭。

细小的骚动,伴着声气下咽的哭泣,有人把头低低摁下,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又一个,又一个……越来越多的人退后,每一张向后退却的脸都藏在阴影里,仿佛那种退却让他们不敢见天日。原先挤满人的地方走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相互依偎的少女,以及一个环着她们的老妇。

曹纯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果然藏着刘备家小!”他扬起手,张狂地呼喝道,“来啊,抓起来!”

两个虎豹骑士兵甩着胳膊冲了过去,一人去攥两个少女,一人却去捉老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