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背后捅刀孙权袭荆州,慧眼识才孔明拔蒋琬(第2/4页)

吕蒙诚实地说:“子瑜所言为长者虑,诚应深思,我不说虚语,此战未必能全夺荆州,刘备一定会奋力争夺。然荆州纵不能全据,亦当可半据。”他向孙权郑重地说,“主公,此为虎口拔牙,不毙虎而有伤虎之利!”

孙权缓缓地踱着步,久久的沉思:“荆州不可不得,刘备也不可不盟,虽为两难,但不得不做。孤已谋定,这颗牙定要拔下来。”

“请主公选定夺荆州之将!”吕蒙请道。

孙权笑着抬起吕蒙的手:“孤早已选定,子明献良策,正当以子明为良将!”

吕蒙推辞道:“鲁横江更合适!”

孙权重重地摇摇头,半带玩笑半认真地说:“鲁子敬心太慈,只恐刀兵骤起,他又要给刘备说好话!”

江东人人知道鲁肃是拥刘派,他自代替周瑜镇守陆口,其疆域与关羽邻界,关羽骄暴,数相侵凌,鲁肃却不怀宿怨,以欢好抚之。孙权为此很不满,说他为顾虑盟友连自家君主也抛去一边。吕蒙不推让了,沉稳地应了一声。

※※※

醉人春光仿佛从天洒下的碎金,将广都县城融入了灿灿的光芒里,仿佛这城市是由纯金铸造,那匆忙的行人也似金叶子般,在风中追逐起舞。

这里距离成都不过二十里,岷江水淌过宽广无垠的成都平原,在广都县境内分为无数条支流,如同一条条甩出去的细长丝绸,将广都团团缠绕。广都是进入成都的一个门户,成都本为南丝绸之路的起点,远近客商若要出入成都,必要在广都歇脚,因此小小县城车水马龙,摩肩接踵,挥汗成雨。虽及不上成都的富庶繁华,然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已足够让广都得享丰乐。

此时正是正午,八街九陌间行人塞路,各家商埠都大开门户,酒旗幌子、摊贩招牌满街飘扬,卖艺的、杂耍的当街摆出了架势,耍出的把势惹得围观人群一片叫好,看得兴起,叮当地甩出去成把的新钱;挑担子的货郎敲着腰鼓,溜熟的吆喝像是唱歌,还带着奇思妙想的比喻,充满了巴蜀人的独有诙谐;酒楼里的说唱艺人击鼓和歌,说到动情处声泪俱下,说到欢喜处手舞足蹈,赢得满堂宾客高声喝彩。街肆上百情俱全,千声汇合,一张张笑脸都盛满了春光。

这番热闹景象犹如开了幕的大戏,敲锣打鼓勾得路人驻足瞻望,马上匆匆行客也不免放缓了缰绳,一面遣马而行,一面四处张望。

“好个广都,繁华不让成都,让人心生流连,恨不早来,得见此胜景!”赞叹声从马上抛出去,透出明显的喜悦。

“亮却更想见见治广都之人!”诸葛亮兴致勃勃地说。

刘备鼓掌笑道:“我也有此意!”

数骑经过熙熙攘攘的热闹市井,拐进了一条僻静街道,在广都县府外勒马停住。府门外冷清清的,闹市上的喧哗隐隐随风送来,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守卫的兵卒昏昏欲睡,横门的梐枑又破又烂,还有一根倒在地上,两只麻雀停在上面唧唧喳喳地叫唤。门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裂了缝的暗灰木板。

随从亲卫先自下马,对着那府门内高呼道:“左将军按察郡县,各县长官迎候!”

声音才刚送出,那守门兵卒从昏睡中惊醒,吓得瞠大了眼睛,又麻利又惶恐地跪了个实实在在。顷刻间,门里跑出来五六个县中官吏,“啪啪”甩着袍子,兢兢地跪在门口。

刘备慢慢走入府门,瞧着一颗颗俯得很低的头:“谁是广都县令?”

没有回答,微风一样的颤抖在每个人的肩上滚过。

“咦?怎不回答?难道广都没有县令?”刘备本已走入了门里,因没听见答复,又倒退了一步。

“回,回主公……”一人斗胆进言,“县令,一会儿就来……”

刘备起了疑心:“一会儿就来?他此刻在哪里?”

官吏们都伏低了头,手抠着砖缝,一声都不敢发出。

刘备的火气弹跳着窜了上来:“孤问你们话呢,怎敢不回答!”声如洪钟,惊得麻雀扑棱棱飞走了。

“回主公,县令在午睡……”

刘备的脸色唰地变得铁青一块:“新法有则,州县长官每日日出理事,日入休事,其间不可擅离职守,现正是日中,正该司职其责,他竟然敢午睡!”

雷霆怒火在官吏们的头顶熊熊燃烧,谁都不敢辩解,更不敢抬头与暴怒的刘备对视。府内忽地响起了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一个官吏摇摇晃晃地奔来,脚下打着滑,仿佛踩着满地的油。

“主、主、主公!”舌头在唇齿间滑动,扑鼻便是一股浓烈的酒气。

刘备被熏得向后一退,那人双手一拱,颠颠倒倒地跪下去:“广都县、县令蒋、蒋琬迎候来、来迟,主公,”他打了个旋转的酒嗝,“责罚!”他像条蚕虫似的匍在地上,朝冠歪歪地戴在一边,官服胡乱地耷拉着,腰带跨在肚子下,鞋子也穿反了,似乎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还带着梦里的昏沉。

刘备本见广都繁华,民生富乐,还对这理民之官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揣度着必定是经纶干才,想着又能纳得良才,不免兴奋。可此刻见着这醉如稀泥的县令,那起初的爱才之心已凉了一大半,相反,浓厚的厌烦油然而生。

他冷着一张脸:“你叫蒋琬,嗯,孤略有些印象,你既为广都县令,怎能在当职之时沉醉。不理政事,擅离职守,知罪么?”

蒋琬趴得像只壁虎,嗝嗝地打着旋音说:“下官知、知罪!”

刘备真想一脚将这昏聩县令踹入岷江,他压住火气,手臂使劲一拍门:“去!把广都县这半年的卷宗都搬出来,孤欲行按察!”

“是,是!”蒋琬扶着一个官吏的肩膀站起来,一个酒嗝冲上来,慌忙掩住口。他定定心神,吩咐下属请刘备和诸葛亮堂内安坐,自己亲去公署取卷宗。

刘备举目在公堂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堂内像是久无人打理,书案蒙着一层灰,天花板上结着蜘蛛网,房柱上吊着一只虫子,仿佛是置身在废弃多年的坍塌茅舍里。

他不由得向座下的三尺枰上一摸,果然,摸出了满手的灰尘,直气得他想冲出去,一把火烧光县府。

“主公,卷宗到!”蒋琬抱着一捧竹简冲入了公堂,“噗噗”地掸去上面的灰尘,恭敬地呈给刘备。

刘备略数了数,一共四册,分为:粮赋、编户、盐铁、听讼,每册所录不多,他特意翻开听讼卷,寥寥几桩案子,案情极其简单,无聊得像是老妇人的絮絮叨叨,他将案卷放下,疑问道:“就这么多?”

“是!”蒋琬说得毫不犹疑。

刘备微微一耸眉峰:“广都一县,生民多少,田土多少,岁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