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稳政局,扶刘禅提前登基(第3/3页)

宫门外嘈杂如沸水,却能听见廖立歇斯底里的咆哮:“我宰了你!”

也不知他从哪里搜来一把剑,紧紧一拽,活似断人头颅的刽子手。那使者还滚在地上,像是折了骨,这半日也不起来。

“你别猖獗,损坏大行皇帝明器,你也有份。朝廷议罪,咱俩谁也逃不过!”使者当真是鸭子下卤缸,嘴太硬。

自个儿闯了祸,还要拉人垫背,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使,李严不是好东西,派出的奉丧使者更是可恶。廖立一发气得烈了,死掐着剑柄“咯咯”响,一股子狠辣劲蹿上脑门心,索性把这一身官服舍了,把这性命也舍了。今日若不杀了此人,洗刷这奇耻大辱,枉生人世。

廖立眼角一吊,咬着唇狠狠地一哼,提起剑便冲将过去。

周围的同僚眼见情形不好,慌得拉的拉拦的拦。使者其实也很害怕,一则仗着人多,一则怀着破罐子破摔的泼皮心理,一骨碌撕开了面子,示威地叫嚣道:“来啊,你来杀我啊,我倒要看看,堂堂侍中大人敢不敢在大行皇帝灵前动私刑!”

廖立哪儿受得住这激将法,挣脱拦住他的两个同僚,一脚就跨了过去:“你擅损大行皇帝明器,我杀你也是依律行权,为国除贼!”

剑光瞬间穿过一片惊骇的呼声,直向使者的咽喉刺去,却也在同时,剑的走势忽然戛然而止,却原来是有人死死地扼住了廖立的手腕。

“公渊!”阻拦的是个方脸官吏,却原来是尚书邓芝,“不能动私刑!”

廖立挣扎着,因气极了,唾沫星子全喷在邓芝脸上:“伯苗且让开,我今天是躬行天罚,非除了这败类不可!”

邓芝仍不肯放手:“不行,纵然是大辟之罪,也应交付有司议其罪行,公渊不知《蜀科》么?”

他不等廖立辩解,对围着看热闹的官吏们吼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拦住了!”

这一句提醒后,众官吏才想起要解开这死结,不由得分成两拨人,一拨人拦住廖立,一拨人挡住使者。

“殿下!”忽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刘禅,瞬时,刺耳的吵闹像被沙罩住了,闷闷地落下去,只发出几声垂死的呻吟。诸人都慌忙行下礼去,一双双怯然的目光却都飘过刘禅,试探地落在诸葛亮身上,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又害怕地收回瞳仁。

仿佛有无形的威压渐渐逼近,官吏们顿觉得透不过气来,做错事的心虚让他们脊梁骨发凉,毕竟除了少部分人真心想解劝,大多数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这场祸事明面上是廖立和一个奉丧使者争持,其实是借着捶打使者来打压李严的气焰,对于他们来说,好比站在河岸看船翻,也如自己抽掉了沉船的木板一般。

毫无疑问,这帮人个个对李严怀有不可说的嫉妒,托孤大臣这一顶光灿灿的冠冕闪红了太多人的眼睛,朝堂上老资格的旧臣海了去,有很多人追随大行皇帝东征西讨、艰苦创业,他们捞不着托孤,偏李严捞了去,任谁心里都不服气。因此忽见着廖立收拾李严的使者,虽是打狗,其实是做给主人看,不免幸灾乐祸。

“这是怎么了?”刘禅皱眉道,眼见得满地狼藉,一众伸长脖子凑热闹的朝廷官吏,把个威严肃穆的朝堂折腾成喧腾放肆的市井,他不禁又是气又是无措,只好去看诸葛亮。

诸葛亮会意,知道刘禅把处理权交给了他,他也不推让,面无表情地说:“是谁损坏大行皇帝明器?”

本以为诸葛亮要细追事情缘由,没想到头一句竟然是案究器物损坏,没头没脑的质问让众官如坠雾里,面面相觑时无从回答。诸葛亮也不急问,却转头对廖立和使者道:“你们二人,哪一个损坏了大行皇帝明器?”

两人都不吱声,廖立本举着剑,此刻也垂了下去。自从诸葛亮出现在章武宫,他那足可消灭千军万马的火气便蔫成了灰烬。

诸葛亮还是不追问,他背过了身,竟也不看那两人,径直对跟随而来的虎贲侍卫道:“都带走,待大行皇帝大殓后再行议罪!”

侍卫们齐整地答应了一声,管得你为什么吵架斗殴,把这两人拎起来。廖立的剑也被缴了,他一声儿的反抗也不敢有,那使者也破天荒地变成了哑巴,任由膀大腰圆的虎贲队侍卫把自己夹成馅饼,拖下了章武宫的台阶。

诸葛亮扫了一眼唯唯不敢抬头的众官,个个像是偷了白菜的小贼,便宜没摸着多少,却遭了主人家的追捕,惶恐得以为自己有性命之忧。

忽然的心痛让诸葛亮喘不过气来,章武皇帝刚刚去世一个月,尸骨未寒,殡殓未成,朝廷官吏竟然在先帝灵柩前闹事。诸吏不整顿纲常,维护礼秩,反而起哄看热闹挥暗拳,这帮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到底存了多少公心护卫国家?若多数官吏皆尸位素餐,怎能给风雨飘摇中的国家带来希望,怎能给彷徨无措的百姓带来福祉?

先帝啊先帝,你走得太急了,给这个刚刚建立的国家留下了危险的权力空隙。正是那缺少主心骨的无所适从,才致使守法的官吏们都似筛乱了般没了目标。诸葛亮深深地体会到了章武皇帝的巨大人格力量,当他在时,这个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臣民都怀揣着融睦的温暖,因为天空总有一轮太阳照在他们身上,如今太阳落山了,冰寒的黑夜中,谁能为他们重新升起明灯?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像是拿住了某个不可更改的信念,缓缓地转过身,忽然对刘禅郑重下拜:“请殿下即时于先帝灵前登基正位!”

刘禅怔忡,他还没从朝臣的争持中拔出来,又要面对马上做皇帝的沉重压力,他吞了一下:“我……”

诸葛亮琅琅道:“臣本已与太常商定,今日殿下于灵前即天子位。如今朝廷百废待兴,礼当从权,请殿下南面正位,以临国政。”

有伶俐的官吏听出来了,诸葛亮请刘禅于灵前登基,要为空缺了一个月的皇帝宝座扶上新人。是该有人出来主持大局了,再这么混乱下去,天知道还会闹出什么荒唐事来。

“请殿下正位!”有人跟着跪拜下去。

更多的官吏跪倒,有的是领会了诸葛亮的苦心,有的是跟风,一颗颗脑袋摁下去,丹墀上和台阶上跪满了人,一片声的呼喊响彻天宇:“请殿下正位!”

刘禅的脸红着,嘹亮的呼唤催迫得他一颗心怦怦乱跳。他捏了捏手心,全是大颗大颗的汗,紧张、害怕、还有被太多人瞩目的羞涩都让他难以平静。他张着嘴,穿堂风灌进了胸膈,燃起了亢奋,熄灭了胆怯。

“就依诸臣之请。”他用一个皇帝的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