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试探丞相张裔做贼心虚,左右为难后主收夺兵权(第4/4页)

李阚埋低了头,他不敢回答。

刘禅凶狠地骂道:“蠢材!”他一拳头捶在石案上,“相父染病,朕不能去看他,连问一声也不能!”

李阚打着哆嗦:“陛下,陛下……可遣太医去看看,丞相的病……”

“还用你献殷勤,尚书台昨日早按常例,遣了太医去诊脉,别说是你,就是朕也献不成!”刘禅恼怒地说,他又是担心诸葛亮的病情,又是气恼朝官们对诸葛亮重视过逾,这复杂的心理搅得他昼夜不宁,仿佛吞噬理智的魔咒,逼出来喜怒无常。

他忽然对李阚产生了隐隐的仇恨,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苦恼终日,自己和相父也不会产生那么大的隔阂,仿佛重重关山横在他们之间。

他厌恶地瞪着李阚,双手紧紧蜷成了拳头,刹那,竟恨不得将这奴才打翻在地,可当他看见李阚迷惘而可怜的眼神,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心里又忽忽地软了。

怨他做什么呢?

即使拼命逃避,相父在季汉一呼百应的影响力还在,而自己仍然是那个傀儡般的殿上君主,顶着皇帝的名号,接受群臣山呼海啸的朝拜。可谁知道他们心里到底有没有真心服膺,也许在叩头的那一刹,眼神里还会闪出不以为然呢。

我该怎么办呢?

刘禅木木地想着,诸葛亮被他的诏书召回来了,当初他凭着一口怨气,不问皂白地将诸葛亮调回。而今,随着诸葛亮真的返回成都,怨愤竟渐渐淡漠了,随之而来的烦闷和不敢说出口的后悔蔓延了。

他实在想不出个应对策略,不得不去问李阚:“你说,相父回来了,朕该怎么办?”

李阚愣了一下:“小奴、小奴不知道……”

“你不知道!”刘禅忽地发了火,“若不是你,朕怎会下诏调相父回成都,如今他回来了,你说不知道!”

皇帝的语气很严厉,李阚一个哆嗦,骨碌碌跪倒在地,惶恐地磕了一个头。

刘禅跺着脚叹了一口气,再一看案上的奏章,越发觉得心中忧愁难以排解。

三份请罪表,一份比一份长,通篇都谆诚恳实,不带一字半句的叫屈抱怨,诸葛亮即使被黑云压顶,也这样冷静严肃。

他颓唐地坐下,企望地看住李阚:“四日后小朝会,朕该怎么问他……”

刘禅的眼神凄婉悲怆,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儿童,李阚心里发酸,他硬起心肠说:“陛下可问案丞相……”

刘禅无声地冷笑:“他已连上三份谢罪表,朕还怎么质问他?两件案子都交给廷尉彻查,朕便是问,能问出什么来!”

李阚不敢回答,把头伏了下去,一双汗濡濡的手贴在地上,印出了两个巴掌印。

“你说,怎么问!”刘禅咆哮着,举手狠狠一捶,打得那奏章翘起来蹦跶。

李阚浑身一抖:“陛下,陛下若是不放心……”他吞了一下,“既然丞相有请罪之意,陛下可收了他的印绶和兵符……”

刘禅挑着嘴角森然地一笑:“收了印绶和兵符,拿给谁去?谁能受得起?”

没有回应了,李阚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嵌进地里。

刘禅长时间地不说话,一丝近乎惨烈的笑斜挂在眼角,他看着李阚弯曲如虾的后背,怨、气、悔都冲上了头顶,双手一扫,将石案上的一盏水荡了下去,当啷摔了个粉碎。

他一跃而起,歇斯底里地嚎叫道:“好,就收了!”脸上青筋暴涨,冲得面颊一片血红色,他拽着拳头,无声地笑个不休,眼泪却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