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乱世孤主 四十一 尾张丧主(第3/5页)

“我若是你,绝不会就此罢休。无论你多么忠诚,若就此罢休,就非一个真正的男儿。”权六已经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知信长想说什么,感觉信长和信秀似已势不两立。

“若是我,就起而反之。我若是你,就会怂恿信行,让他们兄弟自相残杀。”

“少主……请您慎言……”

“听着!兄弟那么多,若携起手来,自可无坚不摧。但倘若让兄弟相互残杀,其结果可想而知。他们会一个个倒下。唯一令人担心的,便是他们的父亲……但父亲也有一处致命弱点,那就是喜欢女人。授之以女人,让他和女人一起躲到城里去。哈哈,这样一来,尾张就成为你的囊中之物了……权六,我若是你,怎不会这般行事?”

“少主!”

“你竟然没这样做,你真是个忠臣。记住了,我——”信长猛地转身走了。

“少主!那里是内庭。”

“知道!老子就是去内庭!”

“请稍等……在下……在下先去禀报……”

“你担心个鸟!我到内庭里有事。”

“如果有事,在下替少主办去。请问少主有何事……”权六喊着追了上来。

信长忽然一鞭子抽了过去,“混账!我是去见那个女子。滚。”

“女子……”

“岩室夫人。”信长大笑,很快消失在内庭。

信秀已经去了许久未回的古渡城,不在内庭。岩室夫人从乳母手上接过出生不久的婴孩。“又十郎,笑一笑。”她逗着孩子。

这是织田信秀的第十二个儿子,岩室夫人为此感到不可思议。事实上,这两三年间的突变,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她生在一个古板的侍奉神灵的家庭,在嫁给信秀做侧室之前,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美貌。以前她曾经在伯父家中为信秀念过连歌,送过果品。但那时候她不过十来岁,根本没有引起信秀注意。她只听说,伯父有个连歌友人乃古渡城主,还因此而自豪,除此以外,她并无特别的记忆。

但因为伯父与信秀大人的交往,三河的松平竹千代被信秀送到图书家中。那时候,她也只是对大名家的孩子有些兴趣,但并未要接近他们的意思,也根本没想过可以接近他们。她常常看到一个举止粗暴、时常皱着眉头的少年前来造访竹千代。那少年来时经常在腰间挂些什物,有时骑着马嚼着饭团便过来了,随后和竹千代一起吃饭团,吃完后,在走廊尽头撤尿,有时候还粗野地吐着瓜子壳。

不久,竹千代离开,那个少年便也不再来了。就在竹千代回去时,她见到了经常来访并和伯父议事的信秀。后来,她被接到了古渡城。但因为在那里遭到另外两个侧室的妒忌,不久就搬到了末森。当她知道那个粗暴少年竟是嗣子信长时,方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少年的姿态和动作,在这个少女心中激起美好的幻想。他难道真的是少主?但自从搬到末森,她遇到了一个和她幻想中的少年一样的公子。一张俊秀的面孔,礼节周到,衣着华丽,举止得体,对家臣也甚是体谅。就是那个粗野少年的弟弟信行。既然有这么杰出的一位公子,为什么要让那个面貌丑陋的人做嗣子?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没有什么野心,总是面带微笑,只是对自己生下的孩子竟然是主君之子感到不安。她再一次吻了吻那婴儿。

“少主到!”耳边传来家臣的声音,岩室夫人听得真真切切。

“岩室夫人?”从走廊中传来一个男子粗野的声音。

岩室夫人抬起脸,回头问乳母:“是谁?”

那人和信秀的声音很像。但已过不惑之年的信秀到内庭来时,从不那样粗声大气。难道他有烦心事?

“岩室夫人在何处?”声音越来越近,还传来拉开隔扇的声音。

“抱着他……”岩室夫人道。乳母伸手接过婴儿。

“那人好像喝醉了。到底怎么回事?”夫人纳闷起来。这个时候,隔扇被拉开。一刹那,岩室的眼睛瞪圆了。因为惊恐,她张开的小嘴半晌没有合上。

“哈,你便是岩室孙三郎的女儿?”信长挺身而立,注视着岩室夫人,“你还记得我吗?”

“那古野的信长公子……”

“对。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热田的加藤图书助家中。”

岩室夫人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她不知道信长是说他们二人第一次见……还是信秀第一次见到她。

“懂得男人的心吗?”

“……”

“发什么呆?好!我坐下。你也坐下。”

“是……是。”

“你有点发抖。不要拘谨。我决不会抛弃痴情女子。你放心回答我的问题。”

岩室夫人静静坐下了。面对信长的大嗓门,她无丝毫还击之力。她听人说,信长不仅粗暴,而且轻率。若是他冒冒失失向她说些失体话,她该如何应对?

“你!”

“少主……少主。”那乳母声音颤抖,低下了头。

“真是不懂规矩。出去!再慢吞吞的,我杀了你!”信长猛地一抖腰中的刀,那乳母如丧家之犬一般逃了出去。

信长道:“好了,岩室夫人。”

“少主。”

“房里没有其他人。你明白地告诉我,你明白男人的心思吗?”

岩室夫人双手伏地。“明……明白。”她呆呆地回答。

“哦?那我就放心了。哈哈!”信长突然狂笑起来。“无论别人说什么,我定要得到你。”

“……”

“你喜欢还是讨厌,我也不管。”

“……”

“我事先见过你的伯父。”

“我的伯父……”

“对。你的伯父很不爽快,但我清楚地向他说明了我的目的。”

“少主……那……那太荒唐了。”

“等等!我还没说完。说完后你再回答。我心已定,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畏缩。如果你有意中人,我便杀了他,不论他是柴田权六还是佐久间右卫门。”

岩室夫人惊恐地看着信长的眼神。那的确不是常人的眼睛,放射出疯狂的凶光。岩室不觉颤抖起来。信长似乎打算抓住她不放,这种预感令她惊悸不已。

“好好听著。这才是男人之爱。即使我那傻弟弟信行喜欢你,我也不会放过他。就是父亲,也不行!”

“啊?”

“你回答我,是想让我和他们斗上一斗,还是从我?”

岩室夫人不断后退,惊恐万状。她想说话,但麻木的嘴唇怎么也张不开。她甚至已忘了呼号,也忘记了逃跑。她只以为自己将被杀掉,恍恍惚惚地看着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