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崛起三河 十九 信长赌藤吉(第2/3页)

“马上就好。”一个下人答道。

“快点,肚子饿了。”藤吉郎催促道,“不是我饿了,是主公饿了。”

一年过去了,这只猴子变化颇大。他已经不是藤井右卫门的下属,而是领着三十贯俸禄的织田氏的厨监。

刚开始时负责打扫马厩,转眼就去替信长提鞋,接着又为信长牵马,最后终于从普通下人升为厨监。他在织田氏一帆风顺,已经出人头地了。

谁也不知道这只猴子为何那么讨信长的欢心。他甚至为自己编造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讲给众人。

“人只要还在呼吸,就要运用头脑。”他在火炉对面开口说道,下人和侍女们知道这个男子的长篇大论又开始了,都嘻嘻笑了。

“反应迟钝的人,直到呼吸困难时才开始运用头脑。那太晚了!海里的鱼用嘴呼吸时,它的死期也就到了。但还有更笨的家伙,他们死了之后才开始运用头脑。明白吗?人在活着的时候,在鼻孔还能呼吸的时候,就要学会运用头脑。”

一个叫阿常的侍女讽刺道:“所以,厨监大人出人头地了。”

“对。我在负责打扫马厩时,每天都在思索,如何成为一个可以和马对话的人。如果不能和马对话,就不能成为一个好的饲马人。我苦苦思索了三天,终于懂得了马语。”

“那么,你在替主公提鞋的时候,也学会了草鞋和木屐的语言了?”

“胡说。鞋怎么可能说话?那时候,我每天早上都要先人一步,用后背温暖草鞋和木屐。如果用肚子温暖,就会坏事。”

“嘻嘻,那么,你在山林值勤时,都做了些什么?”

“没做什么。只不过没有盗砍盗伐而已。一个人欺骗上司,将主人的东西据为己有,有这种贪婪劣性就不能出人头地。你们大家要记住。”他煞有介事地教训着众人,但每次总让下人做两份美食,一份供信长享用,一份留给自己。所以,清洲城里享受着最美味食物的,恐怕只有信长和藤吉郎二人了。

“膳食准备好了。”

“辛苦了!”藤吉郎装腔作势地回答,然后怡然自得地拿起筷子,“嗯。味道不错!就这样。”膳食盛到了碗中,鸡肉做成的酱汤、萝卜丝、一盘烧鱼,还有一些调味料。平日都是三菜一汤,今天加了个鲍鱼,还有一条浇着胡桃汁的鲇鱼。因为津岛的渔夫们送来鲇鱼,便做了这道特别的菜。藤吉郎毫不客气地将鲇鱼送入自己口中。

膳食摆好后,倒上了大概三两酒。信长酒量惊人,如果兴致好,他会独饮至醉。

看着藤吉郎狼吞虎咽的样子,烧火人小久井宗久禁不住问道:“鲇鱼的味道怎样?”

“我说过,不错。”

“您说不错,是在品尝之前。”

“又是你……”藤吉郎扔了一块鲇鱼到口中,紧接着又吃了两块。

“在鱼活着时,我就能辨别出它的味道好坏。那些不品尝就不知道味道好坏的人,做不了厨监。”

宗久辩他不过,转过头去望着别处。厨房里除了菜柜、碗柜,还有米柜,那里面堆积着平日所需的大米。

“生鲍鱼片不太好,酱汤的味道却非常地道。好了,拿饭来。”

藤吉郎不一会儿就将满满一大碗米饭打扫干净了。第二碗饭端上来时,负责守护米柜的阿常突然神色大变。此时,藤吉郎背后响起一个炸雷:“猴子!”

是信长的怒喝。

“在!”同样响亮的应答。

“我是你的主君吗?”信长严厉地瞥了瞥餐桌和藤吉郎嘴角的饭粒,怒问。

“是!”藤吉郎早已坐正了,脸上毫无怯色,“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到厅上来。”

“是,马上就到。你们立刻收拾餐具。”藤吉郎异常冷静,跟在信长身后,出去了。

到了厅上,信长突然笑了出来。藤吉郎大吃一惊。信长生气的时候并不可怕,但只要听到他大笑,藤吉郎就感到心惊肉跳。

“你知道我为何叫你?”

“是因为我贪吃吗?我不知。”

“我是想褒奖你。你忠心耿耿,每次都为我尝食,防止别人投毒。”信长强忍怒火,讽刺道,“今天尤其让你费心了吧。除了鸡肉酱汤,还有鲇鱼、小鱼和生鲍鱼。”

藤吉郎郑重而谨慎地施了一礼,“受到大人如此褒奖,在下有些飘飘然。猴子是个习惯了粗茶淡饭的下等人,一看到今天这么丰盛的饭菜,就头晕目眩。但我还要控制自己的食欲为大人品尝,这片苦心……”

“你倒很会说话。今后只许你试吃一碗。”

“遵命!”

“还有,酱汤太辣了。”

“大人的话真让我意外。除了大人,城内值勤的下人们也要享用这酱汤。总之,凡是劳力者都需要吃偏辣的食物。如果吃甜,身体就会衰坏。”

“小聪明!盐乃体之必需。如发生战争,食盐不足,还能继续战斗吗?我们现在的食盐储量在不断减少。”

藤吉郎瞟了一眼信长,心中暗暗佩服他是个面面俱到、心细如发之人。

“你看过天象吗?”

“大人又开玩笑了。”

“今川义元好像要从骏府出发了。你说说,他第几日能够到达冈崎。”

“不好说。说也无用。”

“哼!”信长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门,“没用?”

“我认为,今川大人肯定会率领应仁之乱以后规模最大的军队前来。他们究竟何时抵达滨松,会在吉田、冈崎待几天,与我们都没有关系。难道大人要率领尾张薄弱之兵去远征那如云霞般气势宏大的敌人?”

听到这里,信长突然高声喝道:“混账!我是在问你问题。”

“我可能跑题了。但如果换成我藤吉郎,则只会考虑今川军何时到达尾张。除此之外,想也无用。”

“又胡说八道。爱耍小聪明。”信长压低声音,“你曾经说过,前田又左会回来向我道歉。”

“是。他杀了主公宠爱的爱智十阿弥,逃之夭夭,确实可恶,还望大人原谅。”

“不可能!你听好了,我再说一遍:如果他来,我就杀了他。你就这样告诉他。”

藤吉郎没有回答,单是紧紧盯住信长的脸。

信长是真的生气了,或是让又左卫门利家在今川与织田交战之时设法回来?藤吉郎不敢轻易判断,因为在信长这样说话时,绝不能早早作出判断。

“如把大人的原话转告又左君,忠诚的又左恐只有切腹自杀一途了。”藤吉郎试探道。

信长已经漫不经心地岔开了话题:“汤凉了。你既已尝试过了,为何还不将饭食端上来,真是不长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