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龙争虎斗 十一 贱岳合战(第4/6页)

就在佯攻与佯守之中,双方约好的时间终于到了。耸立在湖水对面的比良山脉被落日的余晖映得通红。暮色渐浓,桑山重晴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下达了撤向湖对岸的命令。

“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撤离吗?”

“对,还能怎样撤?”他对自己人说话,也照样是慢条斯理,让人无法忍受。

“今晨从木本发出的告急文书,可望在正午时送达羽柴大人。然后,大军立刻返回……”重晴一边说,一边掐指计算,“如是寻常之将,或许要明日傍晚才能赶回……他可不是寻常人等,他乃是屡创奇迹的大将羽柴大人啊……”

“您在说些什么?”

“我在计算援军何时到达……或许,黎明时分就能赶回来。好,尽量拖拖拉拉地撤吧,到了明早或许还得回来呢。若走得太快了,可就失算了。”大军慢吞吞地开始拔营起寨。

此时,山下的佐久间正在瞅着山上的动静。胜利在望的佐久间的人马此时已完全包围了贱岳,正在歇息——说野营可能更准确些。

从钵峰到大岩山、尾野路山,从庭户滨到贱岳西边的壕沟附近,全部是佐久间的兵营。太阳落山了,到处是士兵点燃的红彤彤的篝火。

“真奇怪。只是互放一阵空枪,就丢弃阵地……”

“大人心里一定有什么好主意。总之,服从命令就是了。”

士兵们都揣摩木透桑山重晴的心思,慢吞吞地向西边移动。正沿着山路撤向山下湖岸,大家突然发现湖面上有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原来是一些军船在不断地向这边靠过来,目标似乎是葛笼尾崎的水边。

暮色已经逼过来,天黑得连脚下都看不见了。而眼前的湖面却映着天空的余晖,明晃晃的,一片灰白。虽然无法识别船上的旗号,但从随之而来的船列可以看出,那是从西南的海津方向驶来的船只。

“报,湖面上发现大量的船只。”报告立刻传给了桑山重晴。重晴一听,急忙骑马登上了一块可见湖面的突兀岩石。

“奇妙啊,真是奇妙!”桑山重晴深感不可思议,转眼往身后一看,只见茫茫的夜色中,岩崎山和大岩山的山寨中,跳跃着一堆堆红彤彤的火焰。

“到底是敌人的船队,还是自己人的船队?”身旁的一个士兵问道。

“那还用说!分明是从海津方面赶来的丹羽长秀大人的援军嘛。这样一来,完全用不着交出阵地了。羽柴大人可真是位吉星高照的福将啊!”

“这些援军是咱们请来的吗?”

“不是,他们是不请自到,因此才奇妙无比啊。真是太令人感慨了……”

正如重晴所感慨的,这是不可思议的偶然。原来,为防万一,秀吉特意让丹羽长秀负责守卫敦贺道的海津。他临走之时,也特意叮嘱长秀,要看守好木本的大本营。其实,长秀并不知佐久间的人马会在此日凌晨发起攻势。

“万一在筑前守出门后有了异样……”由于心有顾虑,长秀便命一千余士兵分乘六艘船,在琵琶湖上不间断地往返巡逻。

正在巡逻之际,长秀军队突然听见从桑山重晴守卫的阵地上传来阵阵枪声。

“坏了,出大事了,敌人正在进攻贱岳,赶快把船靠过去。”说毕,长秀立刻上了岸,命令船队返回海津,调大半主力绕到这里。

长秀登陆的时候,已过了中午。现在,他的主力已源源不断地渡过湖水,直奔贱岳而来。

“大家都给我撤回!这次要放实弹,给我狠狠地打!啊呀,真是妙不可言啊!”重晴兴奋地命令完毕,返回一度丢弃的阵地。

佐久间玄蕃盛政正在大岩山的山脚下野营,密切监视着贱岳的动向。他早已和驻扎在山谷中的狐塚的总大将柴田胜家联络过多次了。

“你这使者可真啰嗦,既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我就是弄不明白,舅父为何听不进我的建议,为何不抓住大好机会发动进攻。说来听听!”盛政在胜家最后一次派来的使者原彦次郎面前大动肝火,脸涨得通红,一个劲地责问。

原彦次郎不想卷入舅甥之争,只是不慌不忙地打量着幔帐的四周,拿起一块木柴添到火堆里。

“大人说,我们应该就此打住,不能再动了。还说,您正在气头上,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不是我在气头上,而是舅父他老人家已老朽了。现在猴子正好不在,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我们应该好好把握才是,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拿下这块阵地,应该把它作为据点,乘胜向长滨的平原出击。我就是弄不明白,舅父老是躲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此事,大人是这样吩咐的:羽柴秀长和蜂须贺彦右卫门还驻留在木本,眼前的山上又有堀秀政把守,现在不应采取行动,当立刻撤回行市山……”

“这不跟没说一样吗?”盛政气得两眼喷火,咬牙切齿地摇着军扇,床几的腿都被压到泥土里去了。“堀秀政也不是铁罗汉,只要舅父一行动,他定也会动起来,立刻到木本与其他人马会合。我们应该合力攻打他。这个秀政有何可怕,你再去跟舅父说一声!”

“虽说如此,可是……”原彦次郎并没有站起身来,依然不慌不忙地往火堆里添着木柴。“如按照大人所说,我们杀出峡谷,进攻木本,可是万一还没有攻取之时,秀吉就带领大队人马杀回,我们就会失去立足之地。因此,必须撤回……”

“住口!在猴子从岐阜返回来之前,难道就这样畏首畏尾地干等?即使告急的文书今日就送到了秀吉手里,他最快也得明天才能撤兵,后日晨从岐阜动身,三日之后方能赶到这里。长滨城早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长滨以北各地的防卫,我们也早就做好了。我决不撤兵!”

“既然如此,那么事先的约定……”

“什么约定……战争的胜负本是天定,谁说了也不算。现在不乘胜迫击,更待何时?”

“唉……”彦次郎无奈地摇摇头,“总之,希望大人要严守决不贸然深入的约定。主公吩咐,若今日取得战果,也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应该适可而止。”

“够了!”盛政气得把脸扭到了一边,“怎么也说不到一起……好,明日我想怎样便怎样。用不着跟舅父去谈了。舅父就是个呆子、老顽固!”

正在这时,一度停止的枪声,不知为何又从山顶向山谷里猛烈地射击起来。

“哪里来的枪声,快去看一下!”

“是。”一个近侍应一声,慌忙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