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与控制(第3/3页)

因此在1800年之后,仍然存在各种重要手段监督性活动。虽然大部分针对男女性事的公共惩罚已被废弃,但“非自然”行为却面临着日益沉重的现实与精神压力。更普遍来说,重新得到强化的性约束的理想,对于社会主流观念与行为产生了一种深远影响。不过,在现代与前现代世界中的性体制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些关键性差异。正如我们所见,如今的性事务总要面对一个问题,即公共与私人领域的分野何在。对于主要政府机构而言,公开监督只是一种次等手段,现代强化戒律的举措要分散与细碎得多。总体而言,性戒律的支配地位已经远不如从前,并且与其他生活方式与观念之间的张力日益增强。

其结果造成了一种性文化,既分裂于又依赖于一系列悖论与虚伪——这有时候被称为“维多利亚式妥协”,虽然其根本特征一直延续至20世纪晚期。正是在其中,性事务一方面被持续地剖析、探讨与宣传,另一方面又被认为应当远离公众的视线。在这种文化中,什么是正常与正当的行为与知识,主要得视阶层与性别的状况而定;而其中的越轨行为也就变得极富性意味。与此同时,这种文化寻找着道德原则的根基,试图越来越精确地区分公私领域,因此同一种行为可以按照不同的标准来对待,这取决于其曝光的程度。正如19和20世纪的政治史所示,男性的婚外性行为得到了普遍的默许;但如果他们的行为成为公共事件,则会受到激烈谴责。

这种矛盾的集合可以解释为何学术界对于维多利亚时代与20世纪早期性文化的特征会有如此歧异的见解。我们很容易发现富裕人士沉迷于性自由中,也不难得知妓女大量存在。基于这类论据,有些研究维多利亚时代性生活的早期(并且是男性)历史学家热衷于强调其肉体享乐的一面。更晚近与更倾向女权主义的学者则与此相反,他们倾向于再次断言女性在社会教化中所遭受的性压抑,而男性的情况则要好一些。

再以阿瑟·芒比与汉娜·库尔维克为例。芒比对于女性的任何看法都或隐或显与性有关。他总是对她们的身体充满兴趣。这两个人曾彼此亲吻,也曾当着对方的面一丝不挂。但在他们共处的半个世纪中,他们似乎从未发生过性交。他们这种关系无疑极为罕见,但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例子来说明维多利亚时代性迷恋与性约束之间的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