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叁 第十一章 近代第一战(第3/4页)

不过副岛种臣却不依不饶,他口口声声称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既是你大清的人干的,自然要由你大清去缉拿凶犯以示公道。

说完之后,见毛昶熙并未有所答复,副岛外务卿便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道:“如果贵国认为生番杀人可以置之不理,那就由我国来问罪岛人如何?”

一方说抓不到凶手,一方死活就要凶手,结果毛大人毛了,随口就答了一句:“这生番系我化外之民,无宗无主,但凡你只要能找得到凶手,问罪什么的随便你了。”

副岛种臣笑了,却并不是那种拍照片时的亲切微笑。

而毛昶熙却根本就没料到,自己的这句并未经过大脑的敷衍之词,最终给整个大清都埋下了祸根。

不过当时倒还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来,副岛种臣笑完之后便表示那就下次再说吧,而毛昶熙则说北京欢迎您,下次再来,拜拜。

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而且一过就是大半年。在第二年,也就是明治七年(1874年)的4月15日,副岛种臣在内阁会议上突然建议说要向台湾发兵,理由也想好了,是为“无主番土”平定不稳定因素。

其实毛昶熙说的无主,指的是那些未开化的少数民族,断然没可能说台湾岛,可就因为话不是特严密,给副岛种臣抓了个把柄。所以他才在阁议中特地发出提案,说应该尽快调集军队,去台湾教训一下那些生番,顺便把这“无主”的地盘给捡起来。

凭良心论,副岛种臣是个好外交官,尤其是在断章取义抠字眼这方面的造诣,堪称一绝,只不过出兵打仗不是外交辩论,并非说打就马上能抄家伙打的起来的,打之前要准备,打完了要善后,各种准备工作层出不穷,消耗的人力物力也不计其数,所以副岛种臣这话一经说出口,整个会议室就炸开了锅,顿时反对声不绝于耳。

首先跳出来表示坚决不能开战的,是当时明治政府的核心,被誉为明治三杰之一的木户孝允,他认为此时的日本维新不过六七年,虽然国家较之以往确实有了不少起色,但仍属积贫积弱,自守尚且不足,更别说征战海外了,这等同于找死,所以,不能打。

继木户孝允之后,负责经济的大藏卿大隈重信也站了出来,这位深知柴米贵的当家人非常淡定且言简意赅地用两个字向副岛种臣介绍了当下日本的经济状况:没钱。

言下之意就是很难提供军费。

副岛种臣怒了,他拍着桌子大吼道:“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你们就想这样错失吗?!”

反对派们立刻一齐点头:是的,我们确实想错失这次千载难逢的送死机会。

眼瞅着这事儿就要黄,突然就响起了一个声音:“我认为,征战台湾一事,也未尝不可。国家正需要这样的机会。”

说这话的人,是明治政府的另一核心,同时也是明治三杰的另一个人,大久保利通。

因为大久保利通的乱入,使得当时的局面一下子向副岛种臣那边倾斜了不少,只不过大家都是三杰,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这个最终决定的责任便落在了年仅21岁的明治天皇肩上。

可能是跟大久保利通的关系比较好,所以天皇最终在请求出兵台湾的折子上盖了戳。

木户孝允闻讯之后愤然辞职回了山口县老家。

明治七年(1874年)四月,在西乡隆盛的堂兄弟,陆军中将西乡从道的带领下,三千六百余名日本兵坐着幕府时代遗留下来的小军舰开赴台湾。这是很值得我们记住的一件事儿,因为它是近代日本发动的第一次对外侵略战争。

5月10日,日军于射寮(今台湾省屏东县内车城乡射寮村)登陆,然后开始行军,其实当时的原住民分布得非常稀散,所以这帮家伙一连走了一个多星期都没碰到一个人影,直到18日早上,才遇见了高山族人零星的抵抗。在之后的3天里,双方进行了小规模军事冲突,互有伤亡。

22日,熊本镇台(镇台就是陆军)参谋长佐久间左马太率部一百五十余人抵达石门,也就是那几十个琉球人日本人被杀的村子,佐久间参谋长要求进村搜查凶犯,当然原住民们没答应,于是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战,其中因原住民人数众多且抵抗十分顽强,所以装备精良的日军一时间无法前进一步,一连好几个小时双方都处于一进一退的僵持状态。在这种情况下,佐久间左马太派出了精锐小部队,攀登上了附近的峭壁,然后从上向下展开射击,这招相当有效,很快原住民们因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力,故而纷纷死的死逃的逃,连当地的酋长阿鲁骨父子都中弹身亡。经此一战,台湾原住民的抵抗情绪大跌,进入6月之后,日军分三路开进,除了小规模抵抗外,各地高山族部落基本上是望风而降,没费多大功夫,就占领了大片的土地。

日本出兵台湾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北京,刹那间可谓是朝野震动。大家纷纷表示这年头真是没了王法了,英法俄美列强来欺负欺负我们也就罢了,这日本跟咱同病相怜不算,之前还刚签下修好条规,却现如今居然也敢太岁头上动土反将起来,实在是不给他点苦头他就不知道厉害。

5月下旬,北京方面先派出船政大臣沈葆桢赴台,以巡阅之名主持台湾海防和对各国的外交事务,紧接着,李鸿章又调拨了淮军十三营约三千六百人开赴台湾,准备跟日军大干一场。双方的军事实力对比一下子就来了个大逆转。

虽说当时日本已经是明治维新了,可中国也已然搞了多年的洋务,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论国力,那老大帝国还是要高出他东瀛新秀一大截,别的不说,光是各种新式武器大炮军舰就装备了不少,打打日本人从客观上来讲还是相当富裕的。

所以面对认真了起来的清朝,日本人一下子就感到了压力山大。

而更严重的事情还在后头。

6月,日本陆军省军医头,也就是军医院院长松本良顺找到了此次侵略战的总负责人大久保利通,说因为台湾的气候潮湿温柔,非常容易滋生传染病,现在已经病死将近六百人了,再接下去估计死的人会更多,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撤兵,免得没被人打死,自己倒先都病死了。

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尽管当时日军有军医随行,可大部分都是汉方医生,也就是俗称的中医,倒不是说中医不行,只不过对于这种没见过的传染病,他们确实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送走了松本良顺,大久保利通还没来得及擦一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子,紧接着下一位客人也到了,他便是大藏卿大隈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