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叁 第十七章 长崎事件(第2/4页)

他们不挑衅的结果就是被挑衅。

当这些清国水兵走到派出所门口时,突然其中的一人离开了队伍,迅速走到墙根,然后解开了自己的裤子。

也不知道这哥们儿是真尿急了还是故意的,总之他在警察面前乍泄了春光,然后遭到了日本警察的阻止——再怎么忍让克制,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总是不允许的。

早就看日本警察不爽的清兵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一拨人开始跟警察吵架,一拨人去叫援兵,不一会儿,在附近闲逛游荡的所有清国水兵都被叫了过来,总数量高达四百五十人,然后这伙丘八开始向警察发难,一边用手指直接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一边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在日本,用手指指着别人是相当不礼貌的事情,一般只有指犯人的时候才会用手指,所以现在水兵这么指着警察,等于就是侮辱了;而还有一些人则直接就把几个警察的帽子给拽了下来,或者用手里装着东西的购物袋开始拍打对方。

尽管受着莫大的羞辱,但日本警察依然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克制——因为他们人太少,一个派出所区区十几个人,真打起来很可能五分钟就解决战斗了——被解决,再加上一想到门外定远镇远两艘巨舰,大家也只有忍耐忍耐再忍耐了。

不过,这世界上既然存在着能忍的一类人,也自然存在着不能忍的一群家伙。

就在两拨人闹得正欢的时候,突然斜刺里噌噌噌地蹿出来几名彪形大汉,也不二话,抡起拳头对着其中的几名水兵就是五六拳,把他们当场就给打趴在了地下。

半路来了程咬金,这下双方都愣住了,这几个汉子,清国人不认得,日本警察却认得,他们都是经常在警察局门口招揽生意的黄包车夫,各个虎背熊腰,能抓小偷,能揍强盗。

再说清国水兵,尽管事出突然,把他们震住了那么几秒,但很快大伙就反应了过来,知道这下不能再打嘴炮摸小手了,该上真家伙了,只听得一声呐喊,众人齐刷刷地扑向了那几个横出头的黄包车夫——先弱后强,还算比较有战术。

而警察一看居然有人敢伤我同胞,也都忍无可忍了,他们不顾人数上的绝对劣势,同时也把两艘巨舰的事儿给忘在了脑后,拔出了腰间的刀就朝清国人身上砍去。

于是一场大战就这么爆发了。

水兵们尽管人多势众,但无奈丁汝昌将令在先,说是上岸观光一律不准带武器,违者军法处置,所以他们个个赤手空拳,完全就是活靶子。在一阵乱砍乱杀之后,大家受不了光挨砍没法还手这样的悲剧,开始逃窜了起来。

这一逃不要紧,活脱脱地就成了过街的老鼠,几乎全长崎的市民都被动员了起来,大家搞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人民战争:有的爬上屋顶,揭起自家的瓦片就朝水兵们的头上砸去;有的从家里挖出祖传的宝刀,挥舞着向水兵们的头上砍去;还有的当场吩咐老婆烧起了洗澡水,当然他并不洗澡,而是把这一盆盆刚出锅的滚烫滚烫的开水向着水兵们的头上浇去。

更有甚者,苦于手里没合适的家伙,干脆随手拎起一个夜壶,站在狭窄的巷子里,摆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静候落单逃窜至此的清国水兵,来一个砸一个再泼上一身屎尿。

而长崎各地的警察也在此时都汇集了过来,战斗人数瞬间突破一百大关,大家奋力向着清国人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不幸陷入了这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的清国水兵最终被打死了5人,打伤44人,还失踪了5个,这事儿我到现在都觉得奇怪,繁华如长崎这样的地方,居然还会有人失踪?估计是被打晕了然后直接丢开水锅里给煮了吧。

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中国,朝野震惊一片。

大家都明白,大清王朝又丢人了。

本来嘛,身为近代海军军人,上岸组团嫖娼就已经够不光彩的了,结果你嫖娼没嫖成之后还在人派出所门口随地大小便,还跟人动手打架,这简直就是无视党纪国法军规戒律,有人生没人养。

最最关键的是,打架居然还没打赢。

你说你要是战场上打不过别人那也就罢了,胜败兵家常事,可这一回你是被人活老百姓拿着尿壶给抡死了五六个,丢不丢人哪,还亚洲第一呢,就没见过这样的。

无论是从道德素质的角度出发还是从事情的实际结果来看,这一回的清国水师都是一个现了大眼的存在,用李鸿章的话来讲,叫“争杀肇自妓楼,约束之疏,万无可辞”。

不过,这话是这么说,但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毕竟关乎面子问题。

所以在问及如何处理此事的时候,李大人摆出了一副出离震怒的面容,表示欧美列强也就罢了,现在小小的日本居然也敢太岁头上动土,殴打自己的子弟兵,是不是不想混了?

就这样,自打鸦片战争以来,大清帝国终于雄起了那么为数不多的一回,李鸿章亲自致电明治政府:要求严惩打人凶手,并且赔偿损失,如若不然,兵戎相见。

日本政府连忙喊冤,说这打架是双方的事儿,我们还死了人呢,凭什么要赔钱给你们?

这是实话,俗话说互相打架两败俱伤,日本方面自然也不可能毫发无伤,他们的警察死了2个,伤了20个,此外还有好些不明真相就乱入其中丢砖头倒开水的围观群众也受了伤。

对此,李鸿章明确表示,多说无益,赶紧赔钱。

当时日本的外务大臣叫井上馨,哥们儿对李鸿章说,我们谈谈吧,李鸿章说OK,谈就谈吧。

于是,他派出了北洋的外交顾问,后来被誉为近代中国外交之父的伍廷芳先生,双方就长崎街头斗殴一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伍廷芳口口声声罪在日本,并且三句话不离镇远定远,意思很明确:你是要出钱呢,还是要出血。

井上馨被弄得只有招架之力,非常弱势地表示,这事情纯属误会,还请伍先生火气不要那么大。

对于他的说辞,伍廷芳是非常不屑的,他表示既然是误会那也无妨,不过钱总是要赔的,可以看在误会的分上,给你打个折,减掉几万,如何?

井上馨则坚持认为,打折降价都好商量,但既然是误会,那你们也该赔给我们钱吧?

伍廷芳说我累了,先回宾馆睡觉去了,改日等有空了再说吧。

井上馨说明天我就有空。

伍廷芳说是等我有空。

这话说得倒是硬气,但实际上倒也并非是这么一回事儿。

大清的镇远和定远此时就在长崎外,这是事实;镇远和定远很厉害,这也是事实;尽管两艘船缺弹少药,可并非是弹尽粮绝,真要打,还是能射出那么几发来的,这依然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