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玛共和国的起源和成立初期(第2/3页)

共和国的建立没有平息任何动乱。1919年1月,军队和自由团(即由工业家赞助、军队组织建立的志愿兵团)镇压了柏林的新动乱。在混乱之中,激进派领袖罗莎·卢森堡(Rosa Luxemburg)和卡尔·李卜克内西(Karl Liebknecht)遇刺身亡。本来就对社民党不满的左翼分子随即升起了强烈的敌意和仇恨。而温和派社会主义者与激进派社会主义者之间的分歧也持续存在,直到魏玛共和国垮台。当时的共产主义者将所有的社民党视作比纳粹还要邪恶的存在。1919年前半年,不管在德国的哪个地方,社民党们都像是在依赖旧秩序的力量来镇压对新秩序有利的行动。在库尔特·艾斯纳遇刺身亡后,巴伐利亚发动了第二次革命,并于1919年4月在慕尼黑成立了巴伐利亚苏维埃共和国。5月,这次革命遭到了自由团的残酷镇压,上千人死亡。各种形式的政治暴力随处可见,复员后的士兵由于在社会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于是想在准军事组织中延续战壕中的战友情,同时,右翼和左翼分子都想对德国迷茫的政治前途产生立竿见影的影响。其他人在静静观察,但却越来越迷惑,只希望局势能稳定下来。同时,新宪法的创立正在筹备之中。柏林的斯巴达克动乱使稳定局势变得刻不容缓,在1919年1月19日举行的选举中,社民党只赢得了38%的选票,因此必须成立联合政府。2月6日,国会议会在魏玛召开。2月11日,艾伯特当选总统。2月13日,当选总理的谢德曼组阁,组成的“魏玛联盟”党派包括社民党、德国中央党,以及自由派的德国民主党(DDP)。

魏玛宪法于1919年8月11日生效,是一部相当进步的宪法。宪法规定,总统由公民直接选举,任期7年。作为某种程度上的“替身皇帝”(Ersatzkaiser),总统拥有多项权力,其中包括自由任免总理、解散议会并重新选举、举行全民公投等。而其中最为臭名昭著的一项是《宪法》第48条:非常时期总统有颁布紧急法令的权力。其他条款包括:比例代表制的选举制度[1];所有成年男性和成年女性均有投票权,这对成年女性来说是第一次;内阁必须对议会负责;各邦政府仍然有很大的自主权,国家权力仍然相对分散。

图24 1919年3月的柏林路障。柏林州立档案馆州立图片资料室藏。

图25 威登菲尔斯自由团(The Free Corps Werdenfels)在慕尼黑镇压革命起义。慕尼黑巴伐利亚州府档案馆藏。

地图6.1 1919年《凡尔赛条约》确定的领土

1919年初夏,严苛的《凡尔赛条约》签署。谢德曼辞职,鲍尔(Bauer)继任,并于6月28日派代表团签署了《凡尔赛条约》。德国损失了一大片土地:阿尔萨斯—洛林归还给法国,西普鲁士、上西里西亚和波森归还给新成立的波兰,而但泽将成为国际联盟管辖的自由市,“波兰走廊”将东普鲁士与德国其余国土分割开来。条约剥夺了德国的所有殖民地,并禁止德意志和奥地利以任何形式结盟。条约还将德国军队限制在10万人以下,莱茵河左岸也由协约国军事占领一段时间后再撤出。“战争罪条款”让德国背负了战争罪责。1921年1月,在巴黎召开的会议宣布了德国的战争赔款数额,它和《凡尔赛条约》的其他条款一样,激起了无数人的愤慨。

毫无疑问,这些和平条款十分严苛。读者也将看到,这和二战后的条款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但更糟糕的是,《凡尔赛条约》的批评者却将事实夸大,并对此大做文章。早在1918年8月就有“在背后捅了一刀”这种错误观念,而现在更多的人相信,是国内的敌人(比如犹太人和社会主义者)从内部背叛了不可战胜的军队。1919年秋,这种错误观念渐渐发展成为对共和国的反对,并在许多反对派的圈子里盛行。1919—1923年,反对派对共和国发动了一系列的攻击,右派发动了几次政变,左派也不断地罢工和发动革命运动,同时国内的经济问题也不断涌现。极端保守的法官宽大判决了右翼极端分子,而左翼分子却遭到了严重的刑罚,甚至对他们毫无必要地使用了死刑。1920年3月,卡普(Kapp)和吕特维兹(Lüttwitz)组织自由团向柏林进军,因为冯·塞克特将军(General von Seeckt)拒绝与自由团士兵对战,艾伯特政府逃往斯图加特。不过,此时一场大罢工就足以让卡普政变失败。巴伐利亚发生了规模更小的右派政变,卡尔(Kahr)领导的右翼政府掌权。1921年和1923年,社会主义者分别在萨克森发起了两场叛乱,但均未成功。1919至1920年,罢工不断发生,尤其是在鲁尔区。当时许多要求煤矿“工业化”的呼声并不是连贯一致的政治计划的一部分,大多只是出于短期的经济考虑,希望借此改善工作条件并提高工资。虽然共产党和独立社民党并没有参与抗议,但他们却想控制这些抗议活动,不过,由于他们误判了草根工人的意图,所以基本上失败了。更重要的是,社民党严重判断失误,他们担心这对于新的共和国来说是个“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威胁”,因此过度反应,却不去理会危机的真正原因,反倒试图用武力来镇压这些表面征兆。在卡普政变中,常规军队不愿和叛乱的自由团对战,但却非常乐意在鲁尔和莱茵地区的动乱中与自由团合作对抗“红色军队”。在冯·塞克特将军的领导下,军队成功地维护了共和国前普鲁士的“国中之国”的传统。他声称如果支持共和国,就是“有政治倾向”。这种“无政治倾向”的态度,却对那些试图暗中破坏共和国的政治行动敞开了大门。同时,左翼党派内部的分歧仍在继续。1922年,随着独立社民党的解体,党派开始重新组合,社民党吸收了独立社民党的领袖和一些成员,大多数草根党员加入了德国共产党。但社民党和德国共产党在战前时期就有理论基础上的不同,两党之间的鸿沟由于政策的不同,以及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的遇刺身亡,变得更加无法弥合。

图26 卡普政变。1920年3月,士兵进军柏林。柏林州立档案馆州立图片资料室藏。

1920年6月的帝国议会选举后,魏玛联盟包括社民党、中央党和民主党的支持率下降,选民倾向于选择右翼和左翼的极端党派。(德国共产党在1919年没有参选。)赔款带来的经济和政治问题让国内政治越来越复杂。当高额赔偿金公布时,德国人万分惊愕,不知道疲软的德国经济将如何还款。德国的经济问题,部分是由于战时不是提高税收,而是通过贷款和债券来筹措资金,而通货膨胀早在赔款问题出现前就有了苗头。1921—1922年维尔特政府的所谓“履行战败义务政策”(policy of fulfillment)严重加剧了通货膨胀,不同领域的人士批评此政策,认为这是对战胜国的投降。但该政策的最终表现是德国无法偿还战争赔款。正如一位评论家所说,德国的货币问题是以赔款偿还困难的形式体现出来的。同时,庞加莱(Poincaré)领导的法国采取的是修正主义的政策,希望控制莱茵河左岸地区。危机在库诺(Cuno)执政期间的1922年11月至1923年8月达到了顶峰(由于右翼的德国人民党加入执政党,社民党拒绝参与)。法国以德国木材和煤的输送量下降为借口,“监管”鲁尔地区的生产,其“防御性的”军队(包括比利时军队)于1923年1月进入鲁尔区,截至夏季时达到了10万人,相当于德国最多能拥有的士兵数量。德国的官方政策是消极抵抗,拒绝与法国合作并停止经济生产,这种做法对德国经济的伤害显然大于对法国经济的影响。对德国来说,唯一直接的解决方式就是印钞,这让通货膨胀急剧恶化,最终导致完全无法控制。到1923年8月,钞票上的数字呈千倍的增长,付款都要用马车来运送,钱变得越来越不值钱。成千上万的民众,尤其是那些领取固定工资的人(比如养老金),以及许多自由职业者和中低阶层,处于严重的经济困难或破产的境况中,一些大工业家还能够盈利。从整体上来说,人们普遍对共和国失去了信心,他们生活在恐惧和惊惶之中,罢工和动乱四起。1923年这场危机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了二战后的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