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国情圆中秋月(第3/4页)

从纵向的时间维度看,月亮纵览古今,穿越时光通道,可以勾起往昔的回忆、故乡的回忆。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妇孺皆能背诵,中国人从孩提时,就不仅看到月亮,而且就把歌颂月亮的诗、月亮的故事、连带对月亮的感情,在心里栽种得很深很深。明月、故乡都栽在心田里了,一辈子都忘不了。月光是轻柔的,好像一只温柔的手,牵引着中国的儿童,让他跟着嫦娥姑姑一起游月宫。月亮是朦胧的,这种朦胧美的意境,伴随着中国的儿童,度过如梦如幻的快乐童年,涵养着中华民族的月亮情结。所以长大成人后,仍觉得“月是故乡明”,把月亮跟故乡,跟亲情、乡情、友情、爱情联结起来。

从横向的空间维度看,月光普照大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一轮明月升起来了,天涯共此时,中华儿女即便远在他乡异域、分散在天涯海角,面对共同的皓月,都会怦然心动,都会产生心灵感应,产生心理的共振共鸣,形成心理凝聚,“千里共婵娟”。这是文化积淀形成的民族文化心理,这是文化认同、民族认同的深层心理元素。这样的天涯“共”此时,是一种文化的“共”认同,民族的“共”认同,只有有中华文化底蕴的、有中华文化心理的中华儿女,才有这种“共”,在千里之外,面对共同的一轮明月,共婵娟,共思念故乡、故人,共同对月亮倾诉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思念之情,这是中华儿女共同的文化心态。这种文化心态越是远在他乡异国表现得越明显。

中国人面对中秋皓月,仿佛面对可以倾诉衷肠的神秘密友,任何隐秘的心理诉求和期盼,都可以向她倾吐,托她传递(“明月千里寄相思”),请她代表(“月亮代表我的心”),希望得到她的护佑。中秋节是中华儿女共有的精神家园,中秋月是中华儿女共同的挚友。2014年中央电视台中秋十小时直播《万家邀明月一起过中秋》特别节目,就以“思乡”、“念家”、“传家”为主线,并进行“全家福”行动。互联网上推出“中秋月亮直播活动”,在线即可观看北京、台北、乌鲁木齐、拉萨、上海、深圳两岸六地为代表的家乡月升空美景,吸引了数十万网友的在线关注。

中华民族的这种团圆意识是很宝贵的。团圆是一种群体意识,中国的伦理很讲究群体,讲究整体性,讲究对整体的义务。你看团圆,如果意识中只是自己一个人,一个个体我在这里自圆自足,有什么团圆不团圆呢?团圆不是一个人,团圆是有个群体,是我跟我的亲人,我的家庭,我的朋友,我周围的人团圆。这种群体意识,造成了中国人的一种整体感、集体的观念,一种人伦的责任感。

中秋节的主题是人月双圆,所以叫团圆节。我们向来讲天下一家,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团圆扩大到全民族的团圆,这是中华民族凝聚力的重要精神元素。我们讲“国家”,家国一体,国是扩大了的家。国家的团圆就叫金瓯无缺,金瓯是圆的,没有缺欠,代表领土完整统一。团圆,成了这种家国观念生成的心理元素,爱家爱国的家国情怀的深层心理结构。这种深层心理结构是民族凝聚力的一种结构形态,是民族凝聚力的深层的心理依据,也是我们今天努力圆中国梦的一种精神资源。在我们中华儿女的心理深层,总觉得我们的国家需要各民族大团结,领土完整,国家统一,这才是圆团,这才是圆满。这种大团圆心态,是我们民族的性格,民族的心理特点。连我们的戏剧,我们的文学作品,都喜欢大团圆的结局。不能把大团圆的心理状态当作落后的、保守的意识,当作一种劣根性来批判。当然,我们肯定团圆的心理元素和结构,并非肯定一切勉强以团圆作结的作品。牵强的、落套的大团圆作品,那是它们自己创作的缺点,不能归咎于团圆意识。我们要积极地引导好、发挥好团圆心理结构的正能量,使之成为建设和谐社会的精神资源,从而通过中秋节庆促进家庭幸福、社会和谐、民族凝聚、国家统一。

月光下的天人哲思

忙碌的人生旅途,在夜晚停下脚步,伫足休憩。宁静而朦胧的月夜,让人澄思静虑,自由遐想,有“静夜思”的特殊功效。

人们在敬畏拜月、融情赏月的同时萌发了天人之哲思。从历史长空来看,“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月亮盈而亏,亏而复盈,永远照耀在历史的长空。月亮永久而人生短暂,人生能不能像月亮那样生生不息?引发哲人对宇宙奥秘、对人生真谛的沉思,引发了内心深处对生命来源与归宿的深思。

屈原在《天问》中发出“夜光何德,死则又育”之问。李白《把酒问月》“青天明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从“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写到“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苏东坡承屈原、李白,写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中华月亮文化中的人伦情思和天人哲思熔于一炉,炉火纯青。

词前小序说:“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子由即苏辙。苏轼和苏辙是一对情深意笃的兄弟,苏轼每到一个地方,都有诗文寄给苏辙。苏轼原在杭州任通判,因为苏辙在济南做官,所以他特地请求北徙,来到密州,就是现在的山东诸城任职,虽然两个地方相隔不远,但是兄弟俩还是好久不能见面,苏辙在词中是作为不能团聚的亲人的代表。词人以“大醉”的醉态思维,模糊了天人之间的界限、物我之间的界限,天上与人间、月亮与词人,相融相通,浑然一体,构成奇思奇问,成就了冠绝群诗的中秋词。

劈头就发出奇问:“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潜背景是:明月和月宫都是仙界,是亘古恒久而无需也无从纪年的。无需问而偏要扣问,这是醉了?——这是“究天人之际”的哲思。

紧接着,“我欲乘风归去”,“归”,我本来就应是天界的仙人,但我还不愿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这里暗用嫦娥奔月的典故,反衬我还留恋人间,尽管人间有许多缺憾。

下片,紧紧扣住一个“圆”、一个“共”字发抒。月光“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犹如摄像机或探照灯,先在楼阁间搜寻作者,没找到。放低角度钻进窗户搜寻,终于找到了这个因思念亲人而无眠之词人苏轼。“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你找我干吗?你该不会也因情衔恨吧,怎么总以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