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明扩散的第一阶段 (至公元前1700年前)(第2/6页)

埃及文明

但是公元前2500年以前,文明社会形式的传播需要特殊的地理条件。只有在可灌溉的河谷地区,当时所知的技术才能维持专业人员所需要的作物——如果技术和知识的开化水平能维持的话。苏美尔几条流程短小的河流具备了这些条件。例如,约旦河和卡鲁恩河,它们今天都在接近其出海口处注入底格里斯河,但是在古代,它们都独自流入波斯湾,它们的两岸都兴起过非常古老的城市;考古学家可能将在其他地区发现类似的河流和城市遗址。但是这些河谷太小了,不能变成堪与苏美尔,或同时兴起于尼罗河和印度河流域的其他古代文明相比的大规模社会的发源地。

直到20世纪30年代,埃及文明都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但是现在埃及学家同意,20世纪20年代首次发掘的苏美尔遗址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发源地。传统认为,埃及历史发端于国王美尼斯统一上下埃及。这个事件发生于公元前3000~前2850年间的某个时候,而当时苏美尔的一些城邦已经发展了几个世纪。

苏美尔对埃及最初的文明发展阶段影响虽然小,但是有迹可寻,这已经得到承认。因此,波斯湾口的水手很可能绕过阿拉伯半岛到达红海,与居住在狭长的尼罗河河谷的居民发生联系。苏美尔人熟悉的技术和思想对早期埃及人来说当然是很有价值的,因为埃及人的生存环境与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下游非常相似。到美尼斯时期,灌溉、冶金、文字、耕犁、带轮的车辆、纪念性建筑物都已经在美索不达米亚出现了。在短时间内,它们都通过十分迅速的模仿和调整而在埃及得到了应用。

政治统一促使埃及迅速接受苏美尔“百宝囊”中那些有吸引力的因素,而那些不适应埃及地方传统和地理环境的因素则被抛弃。换句话说,埃及文明不仅迅速形成,而且具有自己的明确风格和制度结构。在美索不达米亚费时1000多年所取得的成就在埃及只要不到一半的时间,这归功于埃及人能够从美索不达米亚经验中获得益处。

埃及人没有简单地模仿苏美尔模式;他们加以调整和改造,使各种事物适应当地的需要。早期埃及的文字——被称为“象形文字”——与苏美尔楔形文字的差异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埃及人使用不同的书写材料和一整套不同的字母符号。所以,文字的真实形状是相去甚远的。唯一的联系是如何把抽象的词汇拆成不同音节而记录声音的想法。埃及的艺术也同样独立于苏美尔模式,唯一相同的是纪念性建筑物、建筑结构讲究数学精确和石头雕像的观念。同样的独特风格体现在埃及文化盛期的各个方面。

人们大致可以说,埃及与苏美尔社会结构的深刻差异使埃及文明早期的表现形式更接近完美,也更脆弱。埃及的所有事物都集中于神王或法老的宫廷。在苏美尔,神被认为是看不见的,虽然他们的需要、性格特点和行为与人类相同。另一方面,埃及人宣称他们的国王就是神。国王不仅自己长生不老,而且能够把永生赐予他人。这是服从法老的一种强大动机,因为人们期望感恩的神王能慷慨地允许那些曾经在此生尽心侍奉过他的人作为永远忠实的奴仆,分享神圣的永生。另一方面,蔑视法老权威的人则被剥夺了死后永生的所有希望。

古王国

尼罗河谷地独特的地理条件也有助于政治集权。尼罗河两侧荒芜的沙漠使谷地几乎幸免于任何真正危险的外来入侵。偶然来自南部的努比亚人或来自西部的利比亚人侵袭次数有限,而蛮族入侵正是美索不达米亚面临的一个严峻问题。此外,在尼罗河谷内部,缓慢而稳定地流淌的尼罗河水使船只能够轻易地顺流北上,返航只需要扯起船帆,借助几乎终年劲吹埃及全境的西北—东南风就可以轻松完成。由于尼罗河上下航行便利,所以船舶几乎取代了其他所有交通运输工具。所有肥沃的土地都离尼罗河岸不远,船只几乎可以从河岸任何一个地方装载货物或顺流或逆流航行于从尼罗河入海口沼泽密布的三角洲到第一瀑布之间的流域。在这些情况下,控制河道航行就控制了整个国家。对上下航行的船只进行管理和检查当然比任何没有固定线路的陆地运输工具更加容易。因此,埃及并不需要在美索不达米亚艰难而不完整地发展起来的、维持中央集权的帝国管理机构。神圣的统治者只需少量忠诚而热心的奴仆以一定间隔驻扎在尼罗河两岸,就能够毫不费力地统治整个国家。

在美尼斯首次统一上下埃及前夕,两个不同的王室分别管理各自的领土;但是最终两个王国被置于统一管理之下。实际上,神圣法老王室的作用犹如苏美尔的神庙:在一个地方征收来自尼罗河上下可通航地区的剩余农产品。法老的宫廷从而能够维持绝对的权力。埃及因此解决了苏美尔一直不能解决的国内和平与秩序问题。

法老宫廷也是埃及文明形成的主要场所。附属于神王宫廷的工匠和官员不仅召集劳动力修建金字塔,而且开创了美尼斯征服之后三四百年无与伦比的埃及艺术传统。象形文字、釉面砖和釉面罐、优美的木器,加上音乐、舞蹈和其他考古遗址不太能反映的技术,都诞生于王室。即便这些技术在其他地方也存在,它们也只是以黯淡的、不甚完美的地方形式存在。

这种高度集中于单一中心的情况具有一些大规模企业常有的优势。例如,大金字塔只有在农闲时节集中全国农业劳动力才能修建,只有诸如法老宫廷那样的唯一指挥中心才能做到。另一方面,古代埃及严格的中央集权制度也必定是脆弱的。所有事情都取决于人们是否愿意服从遥远的法老或其代理人。不过在古王国(约公元前2600~前2200年)大约400年里,除了王朝更替的短暂时期外,实际情况似乎就是如此。

即使在古王国的鼎盛时期,严重的地方分歧也只是隐藏在法老权威的表象之下。古代埃及的宗教混乱特别明显地表现了这一点。常常被假想为动物或半人外貌的地方神祇赢得了当地人的忠诚,类似苏美尔万神体系那样的东西从未出现。地方神社和祭司可能维持着这些不协调的宗教虔诚。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地方性崇拜开始发展出复杂的仪式,建造了在规模上堪与美索不达米亚古代神庙相比的建筑物。

但是,不是不服管理的祭司,而是公开叛乱的地方官员,最终破坏了埃及政府的中央集权。受过教育的书吏阶层记录了对法老统治秩序崩溃的惊诧,他们认为埃及政治解体是极其错误的。但是,公元前2200年之后的一个多世纪里,埃及政治四分五裂,正如美索不达米亚的常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