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明扩散的第一阶段 (至公元前1700年前)(第4/6页)

能适用于国王统治下任何地区特定案件的法律条文也具有同样的效果。它使人类关系更容易预测——像官僚原则所起的作用一样。陌生人最终可以自信地互相打交道。如果有人没有履行义务,就有可能被交给国王的法律和法官进行审判。最著名的早期法典是巴比伦国王汉谟拉比(约公元前1700年)颁布的,虽然从现存的案件记录中难以看清这部法典的条款是否真实推行过。

市场价格和可通过法庭强制执行的买卖规则也使陌生人之间能够进行有效合作。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价格最初是用大麦计算的。后来银条被用于大宗交易,但是普通人很少参与贸易活动。即便参与,他们也是以物易物,从来不需要使用公共货币。

大多数人一直是贫穷的农民,耕作于田野,如果缴纳税收和地租后,还能留下足够的口粮,他们就感到万幸了。他们与国王的官员、法律或区域间市场没多少关系。而对巧取豪夺剩余农产品和其他商品的富人来说,官僚制度、法律和市场价格的逐渐发展,确实使他们能够跨越几百英里、进行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有效合作。

但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政治帝国从未长期稳定过。地方忠诚感还很强烈;交通运输缓慢而且昂贵;只有像汉谟拉比那样精力充沛的统治者才能有效地控制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地区,他给下属的许多信件存留至今。政治权力中心倾向于向两河流域上游转移。这部分是因为水分蒸发使土壤盐碱化,削弱并最终耗竭了美索不达米亚南端最古老耕地的肥力。此外,在任何军事冲突中,上游城邦一直占有优势,因为它能够切断渠道,从而破坏下游的河水供应。因此,到萨尔贡(约公元前2350年)时期,阿卡德开始支配苏美尔;到汉谟拉比时代,更北部的巴比伦成为美索不达米亚的都城。

也是在汉谟拉比时代,巴比伦祭司大胆地改造了苏美尔和阿卡德的学术,提高了巴比伦的主人和保护神马杜克的名声和权威。例如,所谓“创世史诗”(它关于世界如何被创造的描述后来在《创世记》中得到了体现),使马杜克神变成众神之王。这是通过用它的名字取代尼普尔的风暴之神恩里尔而实现的,后者曾经在来自苏美尔的诸神中占有首要地位。在其他方面,汉谟拉比时代的书吏和数学家也表明他们是非常勇于探索的。例如,复杂数学运算似乎在这个时期首次出现于泥板文书;此后1000多年里,数学领域没有出现任何新的重大成就。

这种苏美尔向阿卡德、阿卡德向巴比伦的地理转移,以及与财富和权力中心北移相伴随的语言变化并未对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根本连续性造成很大改变。苏美尔祭司首先创造出来解释世界、人神关系的观念仍然经受住了时间检验。适应洪水泛滥的平原生活的早期技术也被保留下来了。美索不达米亚文明这些方面发生的变化非常小。发明及缓慢改进倾向于集中在政治和军事事务方面,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帝国管理艺术日益复杂。

向雨水灌溉地区的转移

美索不达米亚河谷文明地理范围的扩大,以及遥远的尼罗河和印度河流域的埃及式和印度式文明的兴起,显然对人类文明水平起了重要的促进作用。但是只要这种复杂社会需要有河水灌溉的河谷地区来维系自身,那么它们就必定仍是稀少而珍贵的人类生活方式,犹如蛮族汪洋中的孤岛。只有当雨水灌溉地区也能维持数量足够多的专业人员,使文明社会可能建立时,文明才能成为全球的主流。这是一个需要将近4000年才完成的过程,始于公元前2000年前不久,到公元19世纪才最终结束。

关于向降雨地区的转移如何发端的详细情况,我们不得而知,尽管这一事实不容置疑。例如,到公元前2000年左右,美索不达米亚周边诞生了一系列卫星文明或前文明,其中小亚细亚的赫梯社会、叙利亚的迦南和巴勒斯坦最为著名。埃及沙漠阻止了尼罗河两岸任何类似文明的发展,但是印度河流域文明的因素可能,也许很可能向南、向东渗透,影响了南部和中部印度非灌溉地区各民族的生活,尽管还没有考古材料能够证明。

文明在雨水灌溉地区繁荣所需要的条件不难概括。首先,农民必须能够生产出剩余的粮食。其次,一些社会机构必须把剩余粮食从生产它的农民手中转移给一批专业人员,以便专业人员有条件钻研完善高级技术和补充专业知识,而不必像大多数农民一样,花费大多数时间从事田间劳动。

我们已经看到耕犁的传播如何使许多地区的普通农民在大多数季节里能够生产出剩余农产品。这是文明得以突破灌溉局限不可或缺的条件。但是耕犁农业起源和早期发展的具体情况非常不清楚。同样,对于从生产者手中把粮食转移到专业人员消费者的社会机构的起源和性质的探讨,的确超出了现有知识范围。征服和贸易也许是两个重要因素。但是征服者和商人遵照已有的各种社会领导形式展开活动,在开始突破灌溉河谷局限的文明或前文明中引发了相当重大的结构性变异。

例如,在东北部的小亚细亚,由于大约公元前1800年亚述商人刻写的一大批泥板文书被发现,使人们对新兴的赫梯文明有了一点儿了解。那时,当地统治者已经开始招募一批士兵、祭司、商人和工匠——因此,在较小程度上预示了约一个世纪后在赫梯首都哈图萨发展出来的宫廷生活。赫梯生活的许多方面直接继承自美索不达米亚。例如,楔形文字和美索不达米亚的一些宗教神话都被直接借鉴。与此同时,当地传统的重要因素也保存下来了。其结果是美索不达米亚风格与当地的独特性的融合。赫梯艺术敏锐地表现了随之产生的文化类型,因为尽管与美索不达米亚模式关系紧密,但是哈图萨的雕刻具有自己明显的粗犷风格。

赫梯社会由几个不同的种族集团构成,一个集团被其他集团征服很可能是赫梯文明社会分层的基础。只有当地方首领和统治者能够支配一定数量的财富或劳动力之后,文明社会的商人才真正开始经商。遥远的文明地区生产的商品很可能太昂贵,不能引起普通农民的兴趣,文明地区商人寻求的商品——如金属、木材和其他原材料——在运输和其他准备工作上都经常需要相当精细的合作。凭借他们最初作为某个种族集团首领在征服其他集团时所取得的财富和权力,为这种活动组织当地人力的人,与从其他文明地区商人手中购买布匹、金属制品和其他商品的商人,很可能就能够这么合作。军人的突出位置、赫梯雕刻短粗笨重的特点都无疑表明了征服者的沉重践踏,他们需要从成为他们牺牲品的人那里获得大量的地租、劳役,以便维持小城市的生活,让其中的工匠和其他专业人员能够满足征服者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