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印度文明的确立 (至公元前500年)(第2/4页)

从种姓制度的另一端看,穷人和地位卑微者也有支持种姓制度的强烈理由。除了最悲惨和最边缘的人之外,所有的人都可以轻视某些人,这是种姓制度一个并非不重要的心理特点。此外,比较低级的种姓常常是那些刚刚脱离原始丛林生活的集团。即使生活在不同背景、不同种姓的人一起居住的城市或混合乡村的环境中,他们也本能地力图维持自己的独特习俗。其他的文明社会常常劝导或强迫新来者放弃自己独特的习俗,并且在几代人时间里,把他们全部同化为文明人口。相反,在印度,这些集团通过在种姓制度内部保留他们特有的习俗而能够一代又一代地维持其独特的身份认同。

维持种姓原则的第三个因素是理论上的:转世和“瓦尔那”的宗教教义。后者宣称,所有的人生来就被划分为四个种姓:婆罗门祈祷,刹帝利作战,吠舍劳作,首陀罗从事不洁的工作。正式的教义把前三个种姓划归雅利安人,最后一个种姓为非雅利安人,并且严格规定各个种姓的等级,婆罗门最高,首陀罗最低。现实与这一理论相去甚远。如果尽可能地回溯历史,印度即使没有数千个种姓,也有数百个,远不仅仅是婆罗门教教义中所承认的四个种姓。但是这种理论很重要,因为当转世思想与瓦尔那教义结合起来时,明显的不公正和不规则就消失了。通过把种姓解释为神创立的制度、父子世代相传、目的是为了奖惩人们前世所造的业,转世观念的确为种姓制度提供了合法性和合理的辩护。这无疑有助于平衡现实的混乱。一个出身最低级种姓的人,如果过着完美无瑕的生活,那么就有望在来生转世为较高级种姓。相反,一个高级种姓的人,如果不能遵守适当的行为标准,那么就可能转世为较低级种姓。一个真正邪恶的人甚至可能转世为一只蠕虫或甲虫。

显然,古代印度不存在今天看到的这种种姓制度。但是现代种姓制度是像最古老的历史记录那么悠久的社会组织的派生物。例如,早期佛教故事就揭示了许多与种姓差异的有关情节,《梨俱吠陀》和其他古代文献中的段落也暗示了类似于种姓的做法和态度。我们至少可以肯定,到公元前500年,发展出现代社会种姓制度的种子就已经在印度大地上广泛萌芽了。

种姓制度降低了政治、领土管理的重要性。对每个人来说,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认同自己的种姓。但是一个种姓一般缺乏明确的内部管理和特定的领土范围。某个特定种姓的成员实际上都是与其他种姓的人混杂在一起,遵守互不玷污的必要规则。任何国王或统治者都不能获得那些自认为属于某个种姓而不属于某个国家的臣民的绝对忠诚。的确,普通种姓成员视统治者、官员、士兵和税吏为找麻烦的局外人,尽可能地无视他们,只有必要的时候,才服从他们的命令。大多数印度国家的脆弱性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由此引起的。所有早期印度历史的特点就是极其缺乏有关战争和政府的信息。这可能也反映了印度各民族疏远国家和政治的基本态度。

种姓制度也使印度文明很容易把新的集团纳入自己的范围。新来者无须急剧调整从前的习俗,他们仅仅变成印度已有的众多种姓中的一个而已。相应地,非常原始和古老的思想和行为方式半隐藏于印度社会结构中,为了在陌生人中生存的需要而改变自己的各个民族将其延续了下来,并通过种姓这一制度,仍然保留了他们原始祖先的巫术仪式、咒语和思维习惯。

先验的宗教

不关心战争和政治、容忍各种不同习俗等情况也与印度独特的宗教变化吻合。直到最近,印度大部分宗教教义仍然是通过师生口传心授而传承。任何最迫切的探求真理的人也必须向几个老师学习。因此,教义会出现各种混杂和重叠现象。此外,没有日期帮助理清宗教思想发展的线索。保存下来的大量宗教文献很少包括有关事件的记载,或者任何可以辨认特定时间和地点的记载。因此,任何区别思想发展脉络的努力都必然是推理性的,而非历史考证的。但是,推理的结果可以与历史发展阶段相吻合。当然,我们不敢简单地肯定。

当然,现存文献都是用雅利安入侵者的语言梵文写成。他们还带来了众多的神祇,其中主要的战争首领和最强大的神是因陀罗,他是城市的破坏者和雷电之神。其他神祇则包含了其他自然因素和力量——天空、空气、大地、水等等。祭司制度也伴随入侵者而来。祭司的作用是乞求神的保佑,供奉祭品,或通过其他适当仪式以取悦神。和平时期的繁荣、战争得胜、长寿、健康等都是这些虔诚行为的目的。

这种宗教与印欧语系其他蛮族部落——如希腊人、拉丁人、凯尔特人、日耳曼人、伊朗人、斯拉夫人等的宗教目的和态度似乎没有什么显著差异。他们都敬重自然界中或多或少被赋予了一定人性的某些方面。虽然众神的具体情况各异,但是显然,早期印欧语系宗教所表达的世界观是由专门的祭司所建立的,他们至少模糊地了解美索不达米亚人如何把宇宙的神圣统治者看成一群吵吵闹闹、喜怒无常的神。苏美尔众神与印欧语系各民族的众神之间普遍但不精确的相似性无法用其他的方法予以解释。

吠陀与婆罗门

我们可以通过《吠陀》来了解雅利安人的宗教。用作宗教仪式手册的《吠陀》是由一些颂歌构成,在供奉祭品的时候,《吠陀》和其他指导祭司进行宗教仪式的段落都可以被大声朗诵。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使对祭司来说,《吠陀》的语言也多少变得有些晦涩难懂。因此,通过一代一代的师徒口授,发音和音调的细节都被尽力地保持下来。世代相传的诗文的只言片语都事关重大,因为任何一个发音错误都可能使祭祀活动完全无效,招致神的不悦。

对细节正确性的优先关注,促使了从强调雅利安众神向强调崇拜行为和祈祷仪式本身的迅速转变。雅利安祭司也许学会了印度河流域文明祭司所声称拥有的魔力。无论如何,一些婆罗门开始争辩说,通过举行正确的宗教仪式,他们实际上能够强迫神赐予人们所请求的任何恩典。的确,适当的供品和祈祷仪式建立了神的世界,人们更新和稳定了自然界与超自然现实之间的关系。用这种方法,个别神的重要性和法力就降低到微不足道的地位,而祭司的权力和技巧则大大增强了。在被称为“婆罗门”的经典中,这些祭司的夸张叫嚣随处可见。这些都是作为吠陀经典的注释形式而被提出来的,据说这些注释解释了比较古老的文献的真实含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注释也篡改了古老文献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