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10页)

当时她看见丹青都惊呆了,好像还细细地欣赏了她,然后轻轻地拿起地上的裙子,满怀感激之情地替她穿上,甚至还帮她扣好了扣子,一切都做得柔情、自然,只是没有她隐约预想的那种火山爆发一样的冲动,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可是今天,她却找到那种感觉了,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丹青一把把她拉过去,贴近了还想贴近,紧紧抱住不愿放手,好像他手一松她就会飞走似的,恨不得和她变成一个人他才放心。她闭上眼睛,任凭自己冰雪消融。

学校快放假了,丹青不得不考虑自己该怎么办?这段时间因为内心的疙里疙瘩,他几乎没有回家住,星期天随便给自己找个理由,也就逃避了与父母碰面的难堪。

他绝不是想惩罚他们,而是不愿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吵架又吵不起来的话,他又不能总是一副挑衅的样子,先拍桌子砸碗再兴师问罪,同时,他也很理解父母的苦衷,谁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亲生儿子一般的儿子突然就离心离德了?你这么死心塌地地追究你的过去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他们也在竭力地忍让他。

可这毕竟是一个坎儿,文章写不过去的时候,路上碰到一堵墙的时候,情感遭遇到一场浩劫的时候,谁又能随随便便地混过去?

战争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他,和他的父母,想说服的其实都是他们自己,只是做不到而已。

随着放假时间的临近,已经有好几个同学来约丹青云南自助游或者去西藏,但是都被他婉言谢绝了,因为他根本没有心思云游四方,能说出来的理由是还要在龙行天下网络公司上班。同学们都说,你也太居安思危了吧?我们还什么都没着落呢,照样先玩了再说,你可倒好,惦记着第一桶金呢!你有一个好爸爸,再这么力争上游,这世界上还有我们穷小子的活路吗?!

最终,丹青决定从家里彻底搬出来住,以前父母给的钱他还剩了一些,尤其母亲,总喜欢在他的外衣口袋里放钱,渐渐养成了习惯,生怕他因为没钱委屈了自己。另外他在网络公司上班,也能挣一点钱,这样在外面租一间简朴的房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花了八百块钱租了一套很小的一房一厅,但是位置、交通都比较方便,设施也还齐全。这件事他想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告诉藏蕾,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一朵温室里的花,没有必要要求她一块儿和自己承受什么,而且无论是潜意识里还是客观上,他也无非是希望父母开口,以他的教养,他相信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他最终都会回到他们身边去。既然是一个砝码,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是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丹青必需回家收拾东西了,他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是母亲接的,听得出来她非常惊喜。

他提出晚上才能回去,晚饭后还要回学校。其实白天他在学生宿舍里一点事也没有,不想看书,不想和藏蕾约会,也不想和同学一块逛书城或者撮饭,总之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来,仅仅是有个想法就开始腻烦,更别说去干了。于是他就躺在床上,任光阴似水流逝,同宿舍的一个同学一边挤青春痘一边在听疯狂英语,他居然有点羡慕他。

丹青现在是越来越喜欢晚上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似乎黑夜可以掩盖一些东西,如果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消失在黑夜也比较正常。白天就不同了,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清晰而耀眼,因为耀眼而透明,什么都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无处逃遁,甚至要对自己不快乐的表情负责,谁都有可能提出一个你压根就不想回答的问题,譬如谢丹青你就长了一张剑桥脸怎么又不上英国了?这么恋床可不是你的风格,出什么事了吗?

他突然觉得怎么全世界的人都憋着看他的笑话呢!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谢丹青用钥匙打开家中的铁门,院子里的网球场空无一人,几片飘零的落叶可以证明它已闲置多时,他与穿红色运动服的父亲在这里尽兴奔跑并且嗨嗨加油的声音音犹在耳;油纸伞下母亲优雅的身影已成为一种期待,她常坐的地方像静物画一样既写实又虚幻。

餐桌上摆放着他最爱吃的几样菜,他可以听见母亲和保姆在厨房讨论关于烹调方面的问题,一股柔情倏地点燃他的身心,他这是要干什么呢?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呢?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从小到大他们可曾对他有过半点对不起的地方呢?就让这一切过去吧,就像他自己清醒地知道,一切都不会改变。然而与理智背道而驰的是他的精神状态,他就像一枝离弦的箭,或者是急速飞驰的火车头,有一种纯粹本能的力量始终在推动着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尽管理智之神追踪而来,但它们从来就不是对手。

谢怀朴忙于应酬没有回家吃晚饭,这让丹青暗中松了口气,晚饭他吃了不少菜,为的是让母亲高兴。

当他在自己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鲍雪走了进来,眼中掠过一道惊喜:“……你能改变主意,妈真高兴。”

丹青不忍心说出来,但又不能不说,他只好埋头叠衣服,不看母亲的眼睛:“妈,我不是去英国,我想搬出去住。”

“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段时间。”

鲍雪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儿子,最后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望着母亲因为忧伤而微微颤抖的身影,他本应该过去搂住她的,然而丹青却是恨恨地甩掉手上的衣物,一屁股坐在床上,门户大开的箱子被他狠狠踢了一脚。他痛恨的是现代文明,有修养的人决不肯轻易发火,宁愿哀怨地自忍。他现在渴望的就是一场大吵,骂他什么他都觉得痛快。

他知道自己很残忍,可是他还是要这么做,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既不是他的本意也不是他的初衷,但显然,他们之间的那道无形的裂痕是越来越大了。

第一次听到吕潘这个名字,严沁婷心想,这是人名吗?这不是两个姓吗?

当时的沁婷已经是雪雁电器股份有限公司的经营部部长,由于公司产品质量的提高,也因为沁婷的个人魅力,她已成为业内人士心目中的明星人物。

古往今来,湖南是个出能人的地方,既有圣贤,也有豪杰,可圈可点的英雄更是不胜枚举。可以说,即便这里也盛产痞子,那也是有一些水准的,能在有钱人的象牙床上打个滚的穷人怕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穷人。

吕潘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湖南人,他出生在株洲,是在长沙完成的学业,当然他不是痞子,最多也只能算一个草莽英雄,只不过他身上既有男人阳刚,豪放的气派,又有湖南人特有的痞气,是一个不好评说又难以类别化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