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话说出口, 满屋子都安静了下来,似乎连风都绕道而行。

叶开的目光无处安放,一下子从撞红了的脚趾看向陈又涵, 跟他对视一眼后又仓促地垂下眼眸。脚趾疼得一阵一阵的难以舒缓, 他又看向陈又涵握着他足弓的手, “监控……你都看过了……”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后目光一颤,像是突然被惊醒,手撑了下地板, 似乎是想起身跑掉。

陈又涵拽着他胳膊一拉,将他上半身拉着跌进了自己怀里。

叶开手忙脚乱地挣扎,被陈又涵强行按住。肩胛骨被陈又涵的的手掌紧紧压着,不允许他有丝毫想要退却的轻举妄动。

“你这几天一直在陪我演戏……”叶开喃喃地说, 因为情绪和大脑的飞速运转,黑色的瞳孔里掠动着破碎的浮光。什么假男朋友, 什么在在撬了别催,什么Lucas和他谁干得比较爽……眼眶渐渐染红,叶开咬牙切齿:“你他妈的——”

陈又涵握着他的后颈, 一叠声地笑着哄他:“嘘, 嘘, 别骂别骂别骂,不值得不值得……”凑过去亲他的嘴角和脸颊。

叶开被他霸道地掰着偏过了脸, 无处可躲, 只能被他一遍一遍又轻又快地亲着啄着,躲又躲不开,负气的声音里染上鼻音:“——王八蛋——”

陈又涵亲得笑出声,额头抵着他,以一种极亲昵的姿态认罪:“我是王八蛋, 我无耻,我不要脸,我对你太坏。”

叶开恍然想起来昨天在车上他说的那番话。

「别把我当好人。」

「我真的挺坏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恼羞成怒,吼得连声音都变了调:“陈又涵!你去死吧!”

愤怒的情绪沉重鲜明,由不得人小觑,但陈又涵还是把他更紧地拥进怀里,嘴唇隔着衣服吻了吻叶开的肩膀,低沉着嗓音说:“昨晚上真差点死了,真这么恨我今天就再努努力。”

润滑剂戏很足,陈又涵话音刚落它就从未封口的纸袋里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陈又涵霸道又无赖地让他选:“怎么样,是要心平气和地聊一聊,还是到床上去逼问你?”

叶开用力推开他,膝盖跪久了有点疼,起身的时候腿软了一下,又是被陈又涵捞住才幸免于难。可惜这种时候的援手只能适得其反,他狠狠瞪了陈又涵一眼,冷冰冰又负气地说:“走开!”

陈又涵绅士地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往后退了一步。

叶开捡起润滑,掂在手里看了两眼,冷笑一声,在陈又涵出声阻止前,扬起手臂将它狠狠扔了出去。透明圆管在空中扬起一道平稳的弧线,以极漂亮的角度飞出窗外,落在了不知道多远的灌木丛里。

陈又涵:“……”

吃了瘪,但姿态不能丢。他心服口服地给他鼓掌,低咳一声赞叹道:“漂亮。”

不愧是全垒打选手。

叶开这才抄起茶几上的烟盒,弹出两支抛给了陈又涵一支,点燃后抽了一口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湖边。被你伤得想跳下去,刚好管家来电话说繁宁那边进了小偷。”陈又涵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让她报警,她说这个小偷有病,什么都没翻,光在我床上打了两个滚。”

叶开脸色瞬间一僵,太尴尬了,只能用逞凶来掩饰:“……我只是喝多了在上面躺了一晚!”

陈又涵点点头,脸色始终挂着淡漠的笑意,“快进看了,睡相还是很乖,”顿了顿,续道:“跟以前一样。”

叶开被烟呛了一口,偏过视线不自然地问:“……你删掉了吧?”

陈又涵在沙发上搭着二郎腿坐下,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看叶开低低骂了声“操”,他慢悠悠地补充说:“将来婚礼上没东西放,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十乘十米的高流明LED屏,从宾客入场开始循环,一直放到晚宴结束。”

太狠了。叶开无语,夹着烟的两指警告性地指了指他。

“你知道我最喜欢看哪一段?”陈又涵掌控着谈话节奏,叶开被操控而不知道,顺着他的问题回顾自己当晚半醉半醒的失格举动,一颗心都不自觉提了起来。

“我最喜欢你从吧台走到阳光房的那一段,虽然看上去跟梦游一样,但让我觉得一切都没变。”

叶开心里擦过挂了黄的香水柠檬的画面,在朦胧的晨曦中好像会发光。

“看到你去了书房和收藏室……”陈又涵不动声色地停顿了将近三秒,让人疑心他是忽然忘词,但其实是因为他再度被初见时那种激烈的情绪所裹挟,连心脏都跟着轻颤,他抿着唇深呼气,才续道:“……其实真的很庆幸,很开心,很……不知道,”他笑了笑,“可能是很感谢哪路神仙。”

叶开抿了两口烟,垂下视线。

“你就这样确定了我是来找你和好的?”

陈又涵反问他,“你呢?你就这样确定了这两年我没有忘记你?”

叶开不带情绪地勾了下唇角,烟抽得更狠。良久,他才说:“我早就知道你没有忘记我,上次在姜岩那里你说得够明白了。”

陈又涵微怔,继而自嘲地失笑:“忘了,那次你的确很坚定。”

“我从来都很坚定。”左臂横在胸前,夹着烟的右手搭在握成拳的手背上,叶开姿态优雅地掸了下烟灰,“说实话,如果只是知道了你那两年过得很惨,我会动摇,但不一定会来找你。我会觉得你只是单纯后悔了。说到底吃回头草这种事情虽然很感动,但我并不喜欢。”

是他的风格。

陈又涵笑了笑。

“我后来去看了陈伯伯。”叶开瞥他一眼,“他老了挺多的。”

他倚着壁炉,陈又涵坐在沙发上,两人之间有段距离,这让陈又涵第一次可以遥远而客观地观察他。剥去了有恃无恐的骄纵,没有了在他面前惯性而为的甜乖,叶开第一次用这种深沉冷清的姿态与他对话,陈又涵心里不合时宜地掠过一个念头:就算没有荒唐热烈的十八岁,他也一定会爱上叶开的二十岁。

“当时看到你的病危通知,第一个想见的不是你,而是陈伯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他在急救室外签下病危通知单的样子,我就觉得恐慌。……想去看看他这两年过得好不好。”

陈又涵知道了,叶开去找陈飞一不是为了打听他的过往,而是他与生俱来的家教、涵养和善良驱使他不得不去探望一位差一点晚年丧子的叔伯。

这也是叶开的风格。

他心里没有任何的失落,看向叶开的目光更温柔地眷恋,像是一滴雨无可避免地从天空沦陷在了玫瑰花瓣。

“他劝你来让我结婚。”陈又涵说。

叶开笑了下,“嗯,因为他说如果是我劝你的话,你会听。”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