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叶开在阳光下被晒得昏昏欲睡, 不得不点起一根烟。

长征大道在这个点也算得上是车水马龙,不断有司机以为他在等车,踩下刹车摇下车窗问他要去哪儿, 在得到否定回答后又一脚油门轰然而去。

被问得超过三次, 叶开干脆倚着路灯柱子出神。

过了会儿, 编着彩色辫子披着披肩的游客小姑娘紧张地问他:“嗨,你好,你一个人?我可以加你——”

叶开夹着烟的手垂在身侧, 视线往药店瞥了一眼,淡笑着回复:“我男朋友在里面。”

他男朋友在里面买润滑。

没润滑到底不行。

陈又涵表白完把他按在沙发上亲,亲得凶狠而充满侵略性,从沙发上亲到地上, 平织羊毛地毯都被身体揉皱。气氛浓得让人无处可逃,只是某些地方碰一碰都疼得皱眉。

陈又涵低喘着笑着问他:“扔得爽吗?嗯?”

那一道扔出窗的漂亮弧线还停留在眼前, 叶开闭了闭眼,眼尾绯红,仰起的脖颈曲线精致脆弱。他难耐地滚动喉结, 一边激烈地回吻一边忍不住也笑, 笑完低声骂了句“操”。

“欧舒丹行不行?”陈又涵压抑着喘息, 嗓音和表情都很性感。

叶开觉得自己差不多是失去理智了,早上还想把这个牌子彻底拉进黑名单, 这会儿眼眶沁着湿, 竟然色令智昏地点头。

反倒是陈又涵心软心疼没舍得下去手。

又问说让管家再跑一趟,叶开丢不起这人,一小时用完一瓶,剩下两天管家得用什么眼神琢磨他俩?

最后成了两个人一起出来买。

香格里拉市区唯一一家有卖这种保健计生用品的药房就在长征大道和独克宗古城北门挨着的地方。穿着白袍的藏族医师显然觉得这个产品今天有点过于热销。

他受不了这尴尬,进去站了两秒就跑出来了, 在街边无所事事。

烟抽半截,陈又涵出来了。

一件黑色高领短袖针织T被他穿出了时装周禁欲男模的效果,可惜纸袋里装的东西不是那么回事。叶开莫名其妙就笑了起来,被烟呛得咳嗽,漂亮的眉目在白色烟雾中舒展,眼睛和笑容都干净得不行。

他忍不住寒碜人:“你在里面货比三家?”

陈又涵推了把他后脑:“给你重新买了管消炎药。”

“我还好。”

陈又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晌,绅士地问:“那回去?”

“别别别,”叶开笑得有点故意,讲话也透着股有恃无恐的欠揍:“又涵哥哥,三十六了,还是高原,别逞强。”

陈又涵从他手里接过半截烟管抿进嘴里,眯眼看他,有一股淡漠的凶意。虽然阳光充沛,却觉得是潮湿的眼神,像某种雄性野兽在丛林深处倏然一现的荷尔蒙。

叶开被看得心跳漏了两拍,身体深处腾起一股好像要被侵犯的慌张。

“晚点再回去……”他低头躲过视线。

陈又涵笑了笑,把烟捻灭,一手捏着纸袋封口,一手牵起他。

两人向独克宗古城北门走去。

“刚才被搭讪了。”叶开抿了抿唇,“两个。”

陈又涵瞥他一眼,“出息。”

叶开恼羞成怒:“你就不能吃点醋吗!”

“急什么。”陈又涵握了握他指骨分明的温热的手掌,“你才二十岁,以后喜欢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么一句很简单的叙述,叶开却的确听出了一股难以描述的醋意和紧张。

“吃Lucas的醋吃得也够多了,有什么合影聊天记录视频信件纪念品趁早销毁藏好,”陈又涵半真半假地说,“否则看到了真的会伤心。”

叶开微怔,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看他。

陈又涵神色淡淡的:“你跟他分手的时候……他没有为难你吧。”

叶开收回视线,应对得有些支吾。

“你这么快做好了选择,心里对他放得下吗?”

不等叶开回答,陈又涵淡漠又很快地续上,仿佛怕他开口:“放不下也没关系,他毕竟在你痛苦的时候陪过你,……我可以等。”

叶开有点欲言又止:“……又涵哥哥,你嫉妒他?”

“不嫉妒。”陈又涵淡淡地说。

说是这么说,但这几天的表现显然担不起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叶开不动声色:“你这几天吃他醋,不是演的?”

陈又涵被他气笑,心都要怄出来,“做个人吧小花老师。”

叶开偷偷翘了翘嘴角。他觉得自己真挺坏的。

香格里拉就那么一亩三分的天空,但好像是不同的神仙在管,常常是这里晴着,对面那朵云却在下雨。他们在松赞林寺那边度过了晴好的一个大上午,独克宗古城却是雨过天晴。

14年一场大火,让这里呈现出了半新半旧的割裂状态。未被烧毁的部分还保留着黄泥墙、木房梁、青瓦檐的原始面貌,新建的部分其实也过去了几年,但那种过度雕饰的门楣檐角似乎总让人还能闻到油漆的味道。

叶开手里端了杯手磨云南小粒咖啡,香味浓郁,可以考虑买回去当伴手礼。

这里每一条狭窄的巷道里都能找到一家咖啡店,临街的铺面总是要漂亮一点,有着令人向往的二楼露台,屋檐下挂着星星形状的灯,到晚上便会一闪一闪地亮起。跟咖啡店一样多的便是白皮肤的国外人,几乎到处都是背着登山包的外国背包客,还有很多一头乱发绑着魔术巾穿亚麻长袍的嬉皮士。

“又涵哥哥,你知道的吧,香格里拉原本叫中甸县。”

陈又涵“嗯”了一声。现在云南北境的提起香格里拉,还是会沿用中甸这个称呼。

“香格里拉是个纯粹的中译名,最早是有个叫詹姆斯·希尔顿的人写了一本小说,叫《消失的地平线》,讲的是一架飞机失事后坠落喜马拉雅山境内,然后发现了这么一个乌托邦的故事。这本书在国外特别火,来这儿的十个有九个背包里都放了这本书,外加一本《孤独星球》。”

叶开喝了口咖啡,味道不赖,接着说,“后来就有人开始考据原型,都在争,国内的也争,喜马拉雅边境沿线的几个国家也争,什么稻城丽江波密林芝尼泊尔,都说自己是‘香格里拉’,后来就……”叶开说到这里没忍住笑了一下,“中甸当时的领导是个鬼才,先下手为强把中甸给改名成了香格里拉。”

连陈又涵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赢了。”

“对,赢了。”

两人沿着石砖铺就的路慢慢闲逛。真认真逛起来也觉得无聊,店铺里的东西千篇一律都是玉石银饰和古玩,很少能打动他们进去。

阳光充沛,绘着圣象的白墙表面那点水印子马上便被晒干了。光线在白塔后面一闪,转经筒被游人转动,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滚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