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晓寒春山 第一章 晓(第2/3页)

蓝衣少女也不矫情,同样落下一子道:“然则轻盈对战胜先生又多了半分把握。”

苏真不以为然的道:“胜负未分,鹿死谁手尤未可知,水仙子这话未免说的早了点。”他不假思索又着一子,一如其行事作风,凌厉狂放,杀气十足。

蓝衣少女注视棋局沉吟片刻,浅浅一笑道:“先生此招看似声势浩大,却将棋子放入重重敌围之中,若无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手,又或壮士断腕及早抽身弃子,轻盈便可赢定了。”

她的话一语双关,暗含劝诫之意,苏真自然能够听出。可他只一记冷笑道:“若苏某输了此局,便双手一拍归隐山林,从此不得而出,天陆亦可恢复清平。这不正是水仙子所期望的结果?”

蓝衣少女幽幽一叹道:“如今天陆的动荡风波皆因此图而起,若是先生愿意退隐,从而能消弭此劫,实是莫大的善举。轻盈迫先生以棋局为赌,着实无可奈何,更不敢强求其它。”

苏真嘿然道:“你也忒天真了,即便苏某找个地方藏了起来,那些贪婪之徒便会放弃追寻,一念向善么?只要他们贪念尤在,天陆便永无真正清平的一日。”

忽然,门口有一苍老平和的声音,徐徐说道:“善哉,善哉,苏施主能有此明悟,委实令老衲钦佩!”

说话间,茶庄里走进一身材瘦小的老僧,白白的眉毛长逾半尺,垂到颊边,焦黄枯干的脸上骨瘦如柴,让人担心随时要被一阵大风刮倒。

他手中拄着一根碧玉禅杖,高过头顶尚有三尺,杖身上雕着一行禅咒以梵语书就,写的是“南无阿弥陀佛”。

这老僧披着一件红色金边袈裟,脚下穿的却是最普通不过的黑色布鞋,在身后还跟着四名中年僧人,个个神光十足,忿忿瞪着苏真。

苏真背对老僧而坐,面不改色淡然道:“一心大师,好快的脚程啊,从云林禅寺至此遥遥三千里,辛苦阁下了。”

原来这貌不惊人的老僧,赫然就是当今天陆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云林禅寺方丈,一心大师。他足足已一个多甲子未涉足尘世,被世人敬为万家生佛,今次居然也被惊动,苏真当足以自傲。

一心大师苦笑道:“这一路风尘仆仆确不好走,可若是不走上这么一趟,老衲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苏施主当日闯我山门,金佛题诗,惹得合寺震怒,古刹蒙尘。老衲惟有辛苦这一遭,欲请施主莅临敝寺,在佛祖面前诚心谢罪,洗去身上罪业。”

苏真哈哈笑道:“一心大师,云林禅寺苏某暂时还不想去第二次,等什么时候有心情了再说。要不是你们也要凑晓寒春山图的热闹,遣出几个大和尚来追杀我,苏某还懒得去那全是和尚的破庙里题诗。”

四名中年僧人俱都勃然变色,一心大师却微微一笑,并不与苏真辩驳,而是凝目望着蓝衣少女道:“原来天一阁的水轻盈水仙子亦在这里,老衲久仰施主大名,今日能得一见,实乃幸甚。”

那四名中年僧人这才晓得,与苏真对坐的这仙子一般模样的少女,居然就是声誉尤在七大剑派之上的天一阁嫡传弟子水轻盈,不觉一阵愕然。这也难怪,天一阁号称天陆三大圣地之一,水轻盈乃其千年一出的佳弟,盛名著于九州岛,眼下却跟天陆最著名的魔头于一茶庄中对弈,的确出乎了无数人的意料以外。

不过再想起很早以前,天陆就有风闻言道,苏真与水轻盈关系非同一般,常常如影相随同时现身于一地,看来却是不假。于是这四僧不经意里,对水轻盈莫名多出了份轻蔑之心。

水轻盈含笑礼道:“轻盈何堪大师此赞,大师佛法深厚,慈悲渡人却是轻盈远远不及,亦深感敬佩。”

苏真冷笑道:“你们两人要是想互相吹捧,便先闪到外面去,莫打扰了苏某的棋路。”

一名中年僧人终于忍耐不住,低喝道:“苏真,我等是来寻你算清旧帐的!”说罢,手中禅杖一舞,遥遥指住苏真后脑。茶馆里顿时惊叫四起,更有人躲到角落里探头张望,毕竟大和尚打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着的。

苏真动也不动,徐徐道:“一心大师,我们能否打个商量?”

一心大师道:“苏施主但有所请,只需是老衲力所能及,自当允诺。”

苏真道:“一心大师,你是苏某少有几个看得起的正道人物,便说一句公道话,倘若苏某现在施展奇门遁甲之术夺路而去,在这人头攒动的茶馆里,你有几分把握截下苏某?”

一心大师微怔,想了想,照实回答道:“当日在云林禅寺老衲未曾拦住施主,今日碍于茶馆中的情形更是困难。”

苏真微微一笑道:“你总算是少数几个敢讲真话的正道人物,苏某若要走,在阁下进入这小县城的时候便可脱身,也不需等到此刻,让别人拿禅杖指着脑袋。”

一心大师轻一抬手,那中年僧人恭敬受命收了法器。苏真继续道:“然则你可晓得苏某为何不走?”

一心大师瞥了眼桌上棋局,明悟于心,会意笑道:“老衲明白了。”

苏真嘿嘿道:“一心大师,我与水仙子昨日赌下了这一局棋,好不容易下了几手,却被碧落剑派的人打扰。苏某跟他们打商量不成,索性翻脸恶战一场。最后他们损兵折将,也未能留下苏某,可我的棋也同样没能下完。”

一心大师道:“故此苏施主才与水仙子相约于此再续前局?”

“不错,”苏真答道:“可惜才走两步,大师你便带人到了,若再斗将起来,苏某的这盘棋,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走完。”

一心大师问道:“那么老衲可否晓得,苏施主想与老衲打的是哪一个商量?”

苏真悠然道:“大师若肯等上片刻,待苏某与水仙子将这局走完,稍后苏某便与大师到城外一战。你我生死由命,若苏某败了,二话不说便随大师回返云林禅寺负荆请罪,是死是活,任由贵寺发落。”

一心大师神色不动,淡淡问道:“若是老衲不幸落败又当如何?”

苏真道:“大师你便打道回府,接茬吃斋念佛,莫要再理会苏某的事情,如何?”

一心大师微笑道:“这样听起来,好似老衲占的便宜更多一些?”

苏真傲然道:“那也需看大师你能否赢下苏某的赤血剑!”

水轻盈低声道:“苏先生,你何必如此?”

苏真哼道:“你要是害怕这局棋会输,乘早扭头赖帐,不然苏某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下完这一局。”

一心大师沉吟道:“不知苏施主与水仙子这一局棋赌的却是什么?”

苏真回答道:“索性苏某便告诉了你,若是水仙子输了,她便需嫁与苏某为妻;从此嫁鸡随鸡,永不反悔;若是苏某输了,则立刻引退山林,终生不再涉足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