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四集 丁 海阔悲歌 第九章 魔裔(第2/3页)

姬别天没心思听她喋喋不休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追问道:“后来呢?”

村妇悄悄瞅了眼姬别天,暗道:“这人模样好凶!”

不敢怠慢,急忙说道:“我正睡的迷糊,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大冷天的我老伴披了件衣服出去应门,却请进来一位道长,怀里还抱着个娃娃。这位道长看见我还睡在床上,立马背过身去。”

淡怒真人一指老道士,徐徐道:“大嫂,你说的这位道长,可就是他?”

村妇道:“可不就是他嘛!他要我替他给怀里的孩子做奶娘,我本来也不肯答应。可他又说愿意出一个月十两银子请我,我这才动了心。一个月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哪,教谁不动心啊?”

一执大师道:“女施主,你就这么着收养了那孩子?”

村妇道:“可不咋的?我一养就是三年,每个月这位道长都会来一到两回,送些银子和小孩衣服什么的。到了第三年头上,他就把那孩子给抱走了,临了还多送了老婆子二十两,说是另给的什么什么……酬劳。”

一执大师点点头,说道:“女施主,你还能不能记得,那孩子小名叫什么?”

村妇想也没想,回答道:“叫阿牛啊,这是道长告诉我的名字,老婆子一直就跟着这么叫。可你说,一位出家的道长,怎么会有小孩,这年头真有怪事多多。”

她越说越兴奋,全把起初的惊惶扔到九霄云外,却教姬别天等人脸色越来越黑。

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基本已经明朗。

云林禅寺断不会无耻到串通一个村妇来作伪证,而要真这样,淡言真人又岂会任由她在这里信口雌黄。

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村妇的声音兀自喋喋不休。

淡怒真人拂尘一摆,沉声道:“大嫂,贫道想知道,假如你现在再见到那孩子,能认出他来么?”

村妇笑道:“道长,不瞒您说,要是别的娃儿,这么多年没见老婆子心里还真没谱。可那个阿牛,老婆子只要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在他头顶心上,有三颗红痣,刚来时候头发还没长齐,特别显眼。后来阿牛头发密了,旁人才没法瞧见。”

淡怒真人低声吩咐道:“姬师弟,将罗牛带来!”

姬别天瞥了眼沉默无语的淡言真人,起身走出正厅。

一转眼,他领着尚在云里雾里的阿牛重新回到厅中。

无数眼神不约而同注视到这个走进来的敦实少年身上,却实在瞧不出他有哪点与羽翼浓相似。

阿牛见大家都用一样的奇怪目光盯着自己,心里有些犯嘀咕,可也绝没有意识到,一场灭顶之灾已然降临到他的头上。

他随着姬别天走到近前,躬身道:“师父、淡怒师伯,你们找我?”

淡怒真人点头道:“阿牛,让这位大嫂瞧一瞧你的头顶。”

阿牛心中疑惑,也不明白自己的头顶心有什么好看的,可周围那些个掌门、长老们无不瞪大眼睛,紧张的瞅着自己,好像这件事情对他们十分的重要。

他刚想走过去,淡言真人忽然开口说道:“师兄,不必了,阿牛头顶的确有三枚朱痣。”

淡嗔真人勃然变色道:“三师兄,这二十多年,你欺瞒的我们好苦!”

远远听见曲南辛冷然道:“那可不一定,有谁晓得你们是不是在合起来演戏?”

姬别天怒然起身,手指曲南辛低喝道:“你说什么?”

淡怒真人阻止道:“姬师弟,不要再生事端。”

姬别天听得师兄这么说,虽然憋了一肚子火,也惟有暂且气呼呼的坐下。

阿牛傻呵呵的望着淡言真人,问道:“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回事,为什么诸位前辈要瞧我的头顶?”

淡言真人招手将阿牛唤到跟前,目光里露出慈和之色,轻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牛,你不是以前都在问我,你的爹娘是谁,如今还想不想知道?”

阿牛喜得连连点头,道:“想,我当然想知道。师父,您老人家肯告诉我了?”

淡言真人面露微笑道:“我不仅要告诉你,也要告诉这里所有的人,你的爹爹到底是谁。”

阿牛连大气也不敢出,睁大眼睛望着老道士,惟恐他改变了主意。

淡言真人一字一顿,缓缓说道:“他就是百余年来叱咤风云、睥睨天陆的魔教教主,羽翼浓!”

阿牛如遭五雷轰顶,难以置信的叫道:“什么,我爹爹?魔教教主?师父你别逗我玩了!”

淡言真人肯定的点点头,道:“你的真实名字,该叫做羽罗仁。你的小名阿牛,就是将那仁字稍加拆解而出。”

这段话阿牛浑浑噩噩,也不晓得自己听进了多少,心底里有一个可怕的声音不断的在吶喊道:“羽翼浓,我是魔教教主的儿子,我不是阿牛,我该叫羽罗仁——”

一执大师蓦然发出一阵长笑,震得厅中火烛猎猎摇曳,透着一股刻骨铭心的愤恨与快慰。

他凝望阿牛不住颔首道:“好,好!想当年敝寺无妄师兄为剿灭魔教,舍身卫道,不幸死于羽翼浓之手。没有想到,翠霞派的淡言真人,居然已偷偷抚养了他的亲生之子,还将他收入门墙,传得一身上乘修为!

“淡怒真人,贵派掌门淡一真人闭关多年,如今翠霞山的事便由你说了算。你可否告诉老衲,这件事情到底如何了断?”

淡怒真人没有直接回答,犀利的目光罩住老道士,问道:“三师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何要陷本派于不义?”

淡言真人站起身,深深向淡怒真人一躬,缓缓回答道:“师兄,贫道甘愿领受本门一切责罚,只是求师兄与诸位高僧、仙友饶过这个孩子。他没有丝毫的罪过,甚至从出生那一日起,就不晓得父亲是谁。”

停雪真人厉声道:“这孩子的父亲既然是羽翼浓,那便容他不得。养虎为患,贻害千年。淡言真人,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淡言真人平和的眼神,扫过正厅中每个人愤怒可怕的面庞,面对着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境地,老道士道:“羽翼浓已经死了二十三年,他的罪过,也早已用魔教无数教众的鲜血抵偿。况且,这个孩子何其无辜,大伙怎能将对魔教、对羽翼浓的仇恨,转嫁到他的头上?”

东海五圣中排名最末的骆南庭不以为然道:“淡言真人,这话说得不对。我正道与魔教对峙数百年,双方的仇怨,岂是一个羽翼浓之死就能抵销干净?远的不说,今日我们聚集于此,就是为了悼念为魔教余孽暗害的无为方丈。这个娃娃以前不晓得自己的身世,还没大关系,可从今往后就难说的很了。”

太清宫四真之一的退思真人赞同道:“不错,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难保将来,这个罗牛不会想着为替羽翼浓报仇而与正道为敌。淡言真人,贫道以为,连你只怕也不敢担保这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