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冰壸秋月 荻花剑雨(第2/7页)

“是。”

慕容元真笑道:“不知你什么时候拔剑?”

随止何大口饮了一回,仰天叹了口气,道:“但我还没有出手,在韵儿眼中我已经输了,所以,我不愿再拔剑。”

慕容元真没有开口,只是笑望着这个穆然清恬、万物而不能移的年轻人。

随止何继续道:“方才韵儿不饮你的酒,却拿我与你相比。在她心里,我已经不能与你齐肩,因为从来只有弱者才与人比,强者被拿来作比。”

慕容元真没有搭话,他也同意了。他的心中莫由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在韵儿这颗美丽的心中,总算有了自己,但同时亦觉得一种荣幸,能与随止何竞争的荣幸。但遗憾的是,这场竞争在他们都还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结束了。但慕容元真同时心中又一阵遗憾,他虽然不知不觉地赢得了崔韵儿的心,甚至连崔韵儿自己都不知道。但却没能赢得随止何的心,随止何的失败不是因为他真的不如自己,而是他有一道此生也难逾越的界限——那就是他始终是崔海的下人。恐怕这也是他希望慕容元真赢的原因。随止何的心再次感动了慕容元真,两人对饮几回,相视仰天大笑,这是相知的笑,但他们却笑得很苦涩,他们两人本应是好友,但他们都知道这只能在现在,将来难免拔剑相对,到时谁也不会向对方留情。因为在崔韵儿这个战场上,他们没有能够真正比试,但在剑上他们却能。所以,两人都很珍惜这段珍贵的时光,在这段时间中,他们是一起对月饮酒的知己。

须知世间人情,可感人格天者多矣。但男儿之间的这种相知相识,更令人感孚。男女之情易得,而此情难得百倍。是以世间碌碌者千万,得之者未闻一二。而千万年来,天下多少妙里佳音无不由此而出,千古同调。这正譬如下棋,一个人的棋艺再高明也下不出千古名局,非要有与他不相上下的对手出现,才能震动千古。空谷足音,世间最遗憾之事,莫过于此。

正当两人对饮之时,那崔韵儿被酒气熏出很远,她回头看着二人,心中涌起了无比幸福的感觉,这种感觉自她母亲去世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即使她的父亲也不能给她这重安全的感觉。一个女子能同时有两个关心自己的人讨论自己,即使饮着那么臭的酒也是件幸福的事。

她望着月亮美极地低声笑道:“月亮姐姐,一定是我母亲让你把他们叫来的吧,谢谢你了……”

哪知她话尚未说完,几株枫树后突然如幽灵般闪出一道人影,不觉一息之间到了她跟前,崔韵儿顿时被吓得心中大骇,正要喊叫,却陡然被那人无声无息地点中哑门,还没看清那人面目,立刻被挽着掠向林中。这人的动作不谓不快,但随止何与慕容元真还是立刻发现,大惊之下,丢下酒坛,同时闪电般地从左右追了上来。此时月色朦胧,枫林中身影难辩,但好在二人眼力极好,加上林子稀疏,所以一直远远追着那人,他们辩认方向,倏然发现那人却疾向红叶山庄后山竹溪荡内飞掠,顿时大惊,因为这夜中月光朦胧,竹溪荡内又岚霭飘缈,一旦进入其中,那人怕是不好寻找。

当下两人加快身形,但对方也身影疾动,最后,他们还是到了竹溪荡内。而随止何与慕容元真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这人进入竹溪荡中,倏然隐身不见,不知所踪了。二人本来都是神闲气静,智深勇沉之人,但如今事关韵儿生死,都急得冷汗直淌,面如死灰,他们急急商量一回,决定分头去找,这样机会更大些。

随止何当下向北疾掠,这时竹溪荡内溪流潺潺,岚霭飘举不定,时聚时散,月色之下竹影婆娑,美则美矣,但他心中却忧急如焚,疾掠如星掷丸跳,不知行了几何,渐渐接近北山。他一看此路已尽,正要回身,突然发现这山下正有两个人在此饮酒,行近一看,一个正是‘西河流湛剑’代灼,无巧无不巧,另外一个却是‘虎齿剑客’壶长。

他一见之下吃了一惊,倒不是他惧怕此二人,而是怕他们耽误自己找人。但遗憾的是,那两个人突然见到他也吃了一惊,但当他们看清楚后,不禁一起仰天狂作大笑,代灼提着酒壶上前拦住他道:“哎吆,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崔海四的真宰的‘紫电剑’么,今天我们在此碰到也是有缘,来来来,陪我们两位前辈饮几杯,然后到红叶山庄找几个妞儿来玩。”

随止何闻言大怒,但他有他的原则,是以即使在如此危急之时,他依然神气无变,沉静地道:“两位,在下尚有要事要办,请让开路。”

“什么,你让老子给你让路?”壶长突然将双眼一瞪,大怒地道:“从来都是狗挡路,今日明明是你挡了我们往北去的路,老子请你喝酒那是看得起你,你竟然不识抬举?”

随止何了无异色,依然淡淡地道:“在下说了有要事,请你们让开。”

那两人闻言,相视狂作大笑,代灼拍了随止何的剑一把,故做害怕地道:“啊,我好怕啊,我们的‘紫电剑’生气了,可能要拔剑了吧。”

壶长冷冷一笑,道:“代兄固然害怕的是,几日内他连续输给我们两个,想来近日一定是武功大进,提升了不少,他真要出剑我们怕不是他的对手,定要被他欺负了。”

那代灼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就是拦住随止何不放。

随止何心中大怒,第三次湛然不动地道:“我再请你们让开。”

那两人闻言又是大笑,拍手中长剑,道:“你若是想过去不难,先与我们玩玩在说,这酒喝多了若是没有好玩的,真他妈的没意思。”

随止何心中泛冷,他不能矮耽搁了。情势危急之下,他手按剑柄,冷冷地道:“你们拔剑吧。”

那二人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都不禁威慑地退了一步。但这种不由自主的退缩立刻化成了一团怒火,代、壶二人都被自己激怒了。二人突然大吼一声拔出了长剑,但他们这次错了。就在他们剑刚出鞘时,随止何突然化成一道聚金破铁无坚不摧的紫色剑气,沛然而至。他们两人顿时惊得运出看家的本领接下,但遗憾的是他们根本看不清对方如何出手,只觉手中长剑“锵锵……”连珠连成一线,剑风激荡有声,凌厉之极,一息之间交过不下数十剑,但有一点,那就是这并不是代、壶二人出剑疾快,而是不由自主的快——这种快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是以一招未竭,急欲收剑,却已然有所不能。

二人一惊由顾,心神未定,突然双臂剧痛,只眼睛一顾之间,那随止何却已到了他们身后五丈之处,而他手中长剑依然在鞘内似乎从来没有拔出过,再看代、壶二人,四条胳膊突然飞出数丈之外,而他们右手中的长剑依然挥舞不止,一路上连连削断了几棵坚竹方才“夺!”地砍入树上停下,兀自颤抖不已。而代、壶几乎当场昏阙过去,一起砰然倒在地上,鲜血长流,痛嗥一声掩面以头拄地,眼睛几乎瞪出血来——他们不信,打死他们也不信,几日前还在自己手下过不了几招的人,今日竟未用一招就废了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