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高鸿潜虬 北渚神剑(第3/6页)

慕容二、慕容三闻言伏身允命,立刻发射信号渡河上马启程。方到此时,何韵儿方松了口气,稍稍放了一回心。如今这亭下及两岸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也不知过了许久,慕容元真望着远处的龙涉山,不由暗忖道:这慕容焉果然没让我失望,先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后是擒贼先擒王,宇文、段国两路人马百余人竟然只费了他一剑,其义扬于天下,其音远振燕代,可当的‘高鸿’二字,但高鸿既现,潜龙未出,清河公既然称斯人为‘潜虬’,当是风标绝世,行幽飘逸,志能格天的高人,只不知他又是何人,竟然为何还未到此。

思忖至此,他心中震动无似,骇然思道:“按说‘高鸿’既至,‘潜虬’亦当到此。但此刻此地尚无一人,莫非此人便是我自己!”一念及此,公子元真心中急地一抽,当日清河公为韵儿批命时,曾说过一句暗示的话:世人无我,业乃生我。酣梦者不知梦全由一己之求而造。这句话分明是说自己正是要见这所谓的‘高鸿’与‘潜虬’,结果才造就了‘高鸿’与‘潜虬’,此间因果关系玄妙精微,难道果然如此。

他心中大震,自己的行为以及绸缪的大事,都可当得一个‘潜’字。而真正能与自己一较高下的,除了慕容焉他从未作第二人想。若果真如此的话,韵儿的命运岂不因自己这次争胜好奇之心而变成红颜薄命。如今的他早将何韵儿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高上百倍,也就是说他自己可以死一百次,而何韵儿一次也不行。他不允许自己的女人有一丝的伤害。

一想到此,慕容元真少有的心中大乱,生怕韵儿果真出些差错,匆忙拉起韵儿就要退走避开,取消这次约会,若是高鸿潜虬各行其原,没有相见,那清河公的预言就算无效,他对韵儿的批命就自然也绝不会发生。但就在此时,慕容一突然叫道:“主上,那慕容焉来了。”

慕容元真轰地震住了!

过了许久,他吃了一惊地急忙放目北望,果然见一个人影自北飒然而至,何韵儿更是瞪大了眼睛看个究竟,但因为太远却看不见,只能看到他一身着一袭普通的晋国士人衣衫,飘然缓步而来,何韵儿虽然看不到他的样貌,但却能想象的到,方才他必然是在元真手下与那群江湖客双方撕杀之中无拘无束地飒然走来,他人未到,但那飘逸自在的气氛却已影响到了三人,这正是:

剑客孤身行万里,孑然负笈只一躯。

纵横天下无人我,其音远振行侠义。

慕容元真见退避已然不及,况且自己曾答应了慕容焉要与他对饮,此刻若是不辞而别,乃是无信。当下他心中哎叹一声,命慕容一取一竹案及酒肴到对岸,此河宽约十五、六丈,双方正好都看不清对方的样貌,这样也算是避忌一回。不到片刻,慕容焉到了河边,这时何韵儿几乎将眼睛瞪出来,也没有看清他的样貌。

慕容焉众人已知,乃自段国令支而回,取道好城一路至此,而那群江湖中人有段国五大狼主的三个,其余的都是觊觎《凌虚秘旨》之人,方才他本要东折穿山而过,但因受慕容元真所邀,一路至此,方才他更是自‘天晓堂’与那群江湖中人的刀光剑影之中,飘然而至,到了河边,遥遥见对岸亭下三人,一婷婷迎风玉立的少女,一个穆然清恬的华服少年与一个长身御风而立的带剑侍卫。但他们的样貌却看不清楚,只有个模糊的轮廓,只觉那女子神情散朗,清心玉映,那少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俊伟已极,而此刻这边果然已摆下一案,设有美酒一壶,佳肴数筋。

两个年轻人隔河相望,岩岩清峙。

慕容焉遥遥向慕容元真一抱拳,器朗神俊,洪声道:“气佳景清,隔江对饮,阁下实是雅士,方才多劳阁下出手解围,能知道在下路经此地,当也是高人。”

慕容元真抱拳回礼,遥空应道:“‘高人’两个字愧不敢当,在下只是一介江湖多闻之士,也仅止于耳聪目明而已,今日听说高贤路经此地,故不揣冒昧,邀君前来对饮,姓名小事,不道也罢,但美酒却不能不饮。”

慕容焉闻言道:“此言壮哉!世间缘由不过起于萍水相逢,相识终要忘,不识亦可双醉。如此你不知我,我不知你,聚于天地之间东流无崖之川,共举美酒,隔岸对邀,在下不饮何待!”言毕,果然举杯遥遥与慕容元真邀杯饮了一回。

旁边的何韵儿及慕容一都无不为之动容,慕容元真与慕容焉这份惺惺相依的情怀,开阔无涯的气魄都令人惊叹,而今日果然是两大圣人隔河相聚,岂同常人。

何韵儿又为他斟了一杯,慕容元真重又举杯,道:“阁下洒然无拘,果然是酒中雅士。想兄台自令支一路到此,可曾饮过如此美酒?”

慕容焉微微一怔,道:“怎么,你知道我自令支来,但我却不知你来自何方?”

慕容元真洒然一笑,道:“阁下知酒是美酒,但可知饮酒当有知己?尊驾自北而来,如鸿鹄在天,玄远高飞,自然知之者多。而在下向来不名江湖,却自比潜虬。你我俱是无拘无束、纵横天地之人,高鸿在天,潜虬在渊,今日你我以天渊之别,共饮美酒,岂不是快意已极!”

慕容焉闻言连道壮哉,当下两人连饮三杯,隔岸而笑。这两个人自幼相见,一个如神龙潜渊,莫测首尾;一个如鸿在天而俯览无余,邃密精严,乃命中注定的对手,燕国的两位新圣,今日一见,果然渊渊浩浩,有澄清天下之才。

时将近未,温暖的阳光照在流碧河畔,此河乃辽水分支,流经至此,碧水东下,两岸枫林啸住,意秋昂然。

正在此时,这流碧河的上游哗哗地飘来两只竹筏,缓缓而下。远远望去,湛天碧水之间,几副锦衣,立于筏上,束剑而至,却是几个不凡的人物。看他们一行有七个人,其中四个玄衣劲服,背束长剑,看年纪都是二十六、七岁的壮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光。这四个玄衣人共乘一条竹筏,另外三人一筏当先,为首之人乃是一中年人,负手萧立,独对湛秋,意态萧远,他的身后立着两个背束长剑的白衣少年,其中一个俊儒风流,另外一个粗健彪悍,剑眉虎目,阔面宽颐,双手执浆,驻足于那中年人身后,自有一段非凡气魄。

那为首中年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身高七尺六寸,身材均匀,此人头带进贤冠,脚登虎头剑靴,浑身着一件宽大的晋人服饰,风流蕴藉。一张方正的面孔上,修眉蜂目,鼻下口上有两撇儒须,颌下三缕长约两寸的飘髯,文雅已极。那竹筏渐渐行来,但见他衣衫扶风而动,潇洒沉娴,柔中带刚。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摄人心魄,尤其是在他思考时细迷成一条线,精光益盛,这股气魄如棉中裹铁,寻常时候丝毫不露圭角,但他身上散射的气质,却实足令人不敢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