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滚滚大江流 英雄血洒悠悠长夜梦 儿女情痴(第3/6页)

这一晚云蕾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忽听得门外有人轻轻弹了几下,云蕾问道:“谁呀?”门外石翠凤的声音低低答道:“是我。”云蕾怕她闹出笑话,只得戴好头巾,披上外衣,把门开了,但见石翠凤泪痕满面,和身扑入怀中,云蕾轻轻将她扶起,坐在床上,问道:“你怎么啦?”石翠凤秋波一瞥,如怨如怒,说道:“云相公,我可不是低三下四之人,我可受不了这口闷气。”云蕾道:“谁给气你受啦?”石翠凤道:“你的师伯与你的义兄,怎么总像有意离间咱们似的,他们简直不把我当做你的妻子看待。是不是他们嫌我配不上你,要替你另选佳人?”云蕾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你想到哪里去啦?他们实是一片好心。”石翠凤怒不可遏,道:“好呀,他们要替你另选佳人也是一片好心?我有什么失德之事,你就存心要把我休了?”潸然泪下,云蕾手足无措,道:“什么话,什么话?你越扯越远啦!我几时说要把你休了?”石翠凤道:“那,你、你——”一连几个“你”字,含羞说不下去,云蕾心道:“弄假成真,这回怎生是好?”正说得句“你听我说,我那义兄——”石翠凤“呸”的一声,截着说道:“你那义兄,再提你那义兄,我就马上回去找爹爹来评理。你是娶我还是娶你的义兄?哼,哼,我最恨你那义兄!”云蕾尴尬之极,把心一横,就想将真相说与她知,忽听得门外一声咳嗽,周山民的声音说道:“贤弟,你与谁说话呀?”云蕾如获救星,一把将石翠凤推开,道:“周大哥来了,你快出去吧,抹干眼泪,别叫他瞧着不雅。”石翠凤这一气非同小可,反身奔出门外,却又不料恰恰与周山民撞个满怀,她恨得一手将周山民推得几乎跌倒,自回房中,蒙被过头,在被中偷哭。

云蕾见周山民深夜到来,甚是惊讶。只听得周山民道:“贤妹,你我亲如家人,有话不妨对我尽说。你可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么?”云蕾心头一震,强笑道:“有呀,你不看到石姑娘对我纠缠么?这就是难解的心事。这心事我解不开,只有靠大哥你替我解啦。”周山民面色一变,只听得云蕾又道:“石翠凤实是一个好女子,与你门户相当。大哥,你与她一路同行,难道对她没半点意思吗?”周山民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之极,心中如打翻了一个醋瓶,料想云蕾定是看上他人,故此要将石翠凤让与他承受。云蕾心地纯真,哪料得到他如此想法,见他面色陡变,不觉怔着。只听得周山民说道:“云妹,你别瞒着我啦,你是另有心事。”云蕾嗔道:“什么?”周山民瞧她一眼,忽道:“那张宗周的儿子与你一路同行,对你可好?”云蕾身躯抖颤,道:“很好!”周山民道:“可是他是你家的大仇人!”云蕾道:“这事情不用你来提醒,我爷爷的血书说得明白。”周山民道,“说些什么?”云蕾道:“要我将张家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杀绝!”

周山民逼问道:“可是他对你好!”云蕾道:“好与不好是一样,我,我,我怎能违背爷爷临死的遗言!”哽咽着说不下去,这霎那间真情流露,周山民心凉了半截,可是听她坚决要守爷爷的遗言,却也放下了另外一半怕她以敌为友的顾虑。只见云蕾身躯颤抖,目蕴泪光,忍不住又爱又怜,又是伤心,伸手去扶,猛然间手臂一麻,有如给大蚂蚁叮了一口,只听得外面潮音和尚大声叫道:“好贼人,好胆量,洒家在此,你也居然敢找上门啦!”周山民心头一震,拔出腰刀,跳出屋顶。只见在皎皎月光之下,一个面如冠玉的书生,似笑非笑,迎风而立,可不正是自己传下绿林箭所要追捕之人!那蓝寨主和郝庄主都已现出身形,伏在檐角。潮音和尚又叫道:“我不与小辈动手,我替你们去制服他那匹白马,你们小心,不要让他逃了!”周山民叫道:“蕾弟,快来!”郝庄主郝宝椿号称火神弹,一扬手就是三粒火珠,迎面射至,那书生身形飘飘,全都避过;蓝寨主蓝天石抽出判官笔,双笔一点,左右斜飞,跳上前去动手,那书生仍不拔剑,左手划了半个弧形,右掌一扬,一招“长河落日”,连守带攻,将蓝天石迫开两步;周山民一刀疾斫,那书生身形好快,脚跟半旋,拢指一拂,周山民猝不及防,手腕被他拂了一下,登时红肿。屋内云蕾早已赶到,青冥宝剑扬空一闪,作势欲刺,月光之下,只见张丹枫目中似闪泪光,云蕾咬实牙根,刷的一剑刺出,只听得张丹枫叫道:“我都听到了,你原来这样恨我吗?”身形一晃避开,并不还击。周山民叫道:“刺他大穴,不要留情。”郝宝椿又发火弹,三下夹攻,张丹枫长吟道:“微躯原可归尘土,其奈恩仇未了何!”猱身疾进,闪过了云蕾一剑,照着蓝天石面门呼的一掌,蓝天石急急闪开,张丹枫一跃跳下,周山民叫道:“快追!”云蕾如醉如梦,身不由主,随着众人追下。

张丹枫撮唇一啸,似是招呼那匹“照夜狮子马”,但听得里许之外,马声长嘶,潮音和尚跨上白马,拦截张丹枫那匹白马,两匹白马,竟似十分熟识,此嘶彼应,“照夜狮子马”竟是不肯过来。张丹枫又是一声长啸,那匹“照夜狮子马”昂首人立,潮音和尚照着马颈一掌,那马给他扫中,狂嘶一声,四蹄屈地,张丹枫心痛如割,骂道:“贼和尚,敢伤我宝马!”双掌连环疾扫,可是蓝、郝、周、云四人已将他围在核心,他急切之间,又不能拔剑,竟是冲不出去。

潮音和尚笑道:“你没有宝马,看你如何逃得出去?”话声未了,他坐下那匹白马猛然怒嘶,前蹄一起,潮音和尚几乎给它掼下马来。这匹马被潮音和尚收伏多时,本已听他使唤,甚为驯服,这时骤然狂怒,大出潮音和尚意料之外!

潮音和尚哪里知道,张丹枫那匹“照夜狮子马”,正是他所骑的这匹白马所生。张宗周疼爱儿子,所以让他骑年轻力壮的“照夜狮子马”,潮音和尚打伤了“照夜狮子马”,他的那匹坐骑狂怒发作,昂首跳跃,抛不落潮音和尚,就索性发力向着前飞奔。潮音和尚虽是武功高强,力能伏马,可是他既不愿打伤自己的坐骑,被它驮着发力狂奔,急切制它不住,晃眼之间,竟给它驮了奔出数里之外!

那匹“照夜狮子马”神骏非常,痛过之后,一声长嘶,猛然跃起,飞冲过来。张丹枫大笑道:“好,好!”蓝天石双笔急落,郝宝椿金鞭倒卷,周山民一刀斜奔,三人抱着同一心思,都是意图截着张丹枫,不让他去抢马。张丹枫身形一展,向云蕾所守的方位一冲,云蕾咬牙一剑,剑锋却又是斜斜地从张丹枫面门掠过,说时迟,那时快,那匹“照夜狮子马”已猛冲过来,周山民迫得斜退避开,张丹枫一跃上马,郝宝椿猛发暗器“火灵珠”,暗器去势虽疾,那匹宝马更快,竟都落在马的后面,只听得那白马书生遥遥叫道:“恕不奉陪,三日之后再见!”笑声蹄声,飘散空际,眨眼之间人马俱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