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猫妖秘 第五章 赌局(第2/4页)

“说得不错,”蓝衫后生笑了笑,“很有意思。改日有空,我会找你喝喝茶,再听你细讲这个故事,我爱听。”

牛八爷的脸色舒展开来,颇为自己不战而屈人之兵而自得,但马上他的脸便僵住了。

蓝衫后生将大沓书契缓缓推出来:“现下,该让我见识见识你的‘不败之赌’了,全押!”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牛八爷慢慢站起身,沉声道:“小乙,燃香,叩拜祖师。”

燕小乙满脸肃然,忙转身忙碌,片刻后暖阁内香烟缭绕。牛八爷冷冰冰地挥手:“女人全出去!”几个在旁伺候的艳妆女子匆匆退下。

牛八爷双手捧香,缓步走到窗前,向着紧闭的花窗恭恭敬敬地持香三拜。

“按规矩,这次该我先了吧?”蓝衫后生见他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拈起骰子。

牛八爷不开腔,只沉沉点头,蓝衫后生很随意地掷下了骰子。

骰子骨碌碌地在案头飞转,所有的眼睛都紧盯着那三个飞转的骰子,甚至连阁内的空气也随着骰子飞转。

骰子定住,三个六,三连魁。

啪的一声,同一刻,牛八爷刚插在香炉上的三支香齐齐折断。

信香折断,祖师不临。这是不败之赌的术法规矩。

但牛八爷行法至今,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到这样的情形。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八爷,你们都下去吧,这一局,咱们鸿运赌坊认输!”

随着这道温和柔美的声音响起,一个红裳美妇翩然闪入。她是个胡姬,身着淡红窄袖襦配上胡服样式的紧腰长裙,勾勒出一副凹凸有致的玲珑娇躯。看气质应该在三十岁左右了,但容貌娇艳妖娆,仍似二十花信年华。

扮作胖商贾的袁昇终于扬起双眉,暗想,看这女子的气度,她应该便是鸿运赌坊的大掌柜了。袁昇忍不住沉声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公孙七娘,竟是个胡姬。”

“阿七今番得见二位高人,按大唐的话说,实属三生有幸!”公孙七娘大大方方地承认身份,再给两人施礼,“请二位去阿七的寒舍叙话。”

难得她一个胡姬,说起长安官话居然颇为流利。

袁昇站起身,又向扮作蓝衫后生的黛绮点点头,示意正主终于现身。哪知黛绮却纹丝不动,只冷冷道:“这位姐姐,我这把输赢如何,看来囊家又认输了?”

“高人当面,我们怎敢班门弄斧,自然是认输了。”公孙七娘爽朗一笑,“来人,准备三百贯飞钱书契。”

黛绮才笑了笑道:“难得你这么爽快。罢了,算上我这六百贯,都存入你赌坊的柜坊吧。”

大唐时商道发达,一些胡寺和大商家还经营放债和柜坊生意,其中的柜坊是唐代的金融存取买卖。鸿运赌坊是长安排行前三的大赌坊,自然也有柜坊生意。黛绮将这九百贯巨款都存在这里,无形中便给这大赌坊多押了一份以钱生钱的本金。

公孙七娘笑得花枝乱颤:“这位小哥果然是个妙人,那姐姐就多谢了。”

“这位爷,”牛八爷却颤声道,“老朽这术法没有败过,但今天败了,我想知道您的万儿,留个大名吧。”

他紧盯着袁昇,一张胖脸微微哆嗦,似悲似喜。

“不错,恭喜你,”袁昇淡淡望着他,忽然一笑,“你身上的邪法已破,你可以回家了,今后可以父子团圆。”

一语方罢,牛八爷顿时热泪满面,喃喃道:“多谢,我……终于可以回家了。”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眩晕,脑中走马灯般地涌过很多影像,故乡的蜿蜒小河,江南的红艳江花,还有幽静宅院里熟悉的笑脸……

公孙七娘的客厅布置得奢华而冶艳,厅门口八扇描金屏风上竟刻着几幅玉女出浴象牙浮雕,看那裸女的眉眼五官竟与公孙七娘有几分相似。

屏退了旁人,七娘亲自给两人捧上一套镏金茶具。

“二位高人易容前来,到底有何求?”七娘很熟练地煮上了茶汤。

袁昇道:“我想见见老唐。”

“果然是高人,看来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七娘却幽幽叹了口气,“可惜,我们是找不到老唐的。这里只是老唐的一个歇脚处。”

袁昇沉声道:“听说你这赌坊对大小文吏有赊账的优惠,所以吸引了许多衙门的主事、中低级军官来此豪赌。这也就更方便你们铁唐刺探各种情报。若是你们探听到一件紧急情报,该如何报知老唐?”

“飞鸽传书!”七娘再叹道,“这些紧急的事,老唐从不相信人,只相信鸽子。他来去无踪,何时会来我这里,全无规律。可能是今天晚上,也可能是两个月以后。只因在他心中每个人都是他的玩偶,包括我。”

她的双眸如噙着春波,仍有少女般的妩媚之色,这样寂寞一笑,便透出无限哀婉。

煎水银瓶中的水已咕嘟咕嘟地开了,公孙七娘熟练地给他们分茶,倒水,口中悠然道:“袁将军如果不相信,可以杀了我。”

黛绮忍不住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七娘并不看他们,只将茶汤笔直如线地稳稳注入两人面前的莲花金盏,淡淡道:“小袁将军越狱了,铁唐当然第一时间知晓此事。而轻易破去牛八爷不败之赌的秘术,这等神通术法,长安能有几人,掰着指头也能算出来,这个时段,也只可能是小袁将军大驾光临了。”

“我信你的话,只看你点茶时的沉稳坦然,就知道你没有说谎。”其实在袁昇心底,更相信一个道理,以老唐那样的绝顶人物,绝对不可能将自己的行踪规律让公孙七娘这样一个胡姬掌柜知晓。

袁昇拈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随便打听一件事,同为铁唐中人,你们一定知道陆冲在哪里吧?”

七娘道:“看来袁将军对铁唐的组织了解得并不深。铁唐为太平公主和相王所共建,但内里还是有分工的。太平掌握细作,相王掌握死士。比如我们这座大赌楼就属于细作系统,而陆冲则是著名的死士。当然,这两系人马都归老唐指使,只不过老唐对死士体系掌控得弱一些。而且,这种分工刚刚出现了偏差,太平险些被一个剑客所杀。她手下没有过硬的死士,在那剑客面前不堪一击。太平心惊肉跳,除了怀疑韦太后,甚至还怀疑相王。所以,我们并不知道陆冲的去向……”

她说着又顽皮一笑:“不过就当补偿你这两把大赌的赌注,我曾得报,就在昨日黄昏,我们的人曾看到过陆冲。他一个人在街上漫步,虽若有所思,却是自由自在。这消息千真万确!”

袁昇听得眉头紧蹙,如果陆冲脱困了,为何不去联系高剑风等人,难道他还在寻找青瑛?

“那么,齐隆在哪里?”袁昇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