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旅馆里,金碧辉大发雷霆,摔这摔那,只差要拆房子了,她骂文绣,骂胡嗣瑗和陈宝琛,把这三个人恨入了骨,恨不得把这三个人碎尸万段,锉骨扬灰。

秋子在旁边直劝,劝了老半天,才算把金碧辉劝平静了下来。

金碧辉余恨未消地道:“秋子,当时你不在那儿,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可恨——”

“我知道,少佐,想我也可以想得出来,可是您生气有什么用,气解决不了事啊!”

“我怎么能不气,今天已经是九号了,期限只剩下了一天,我好不容易诱溥仪入了彀,哪知道让这三个东西全给毁了。”

“少佐,”秋子淡淡地道:“您谁都别怪,要怪您怪溥仪。”

“怪溥仪?为什么?”

“不都是因为他意志不坚,优柔寡断么。”

“这——”

“我就不明白,咱们要这么个人到东北去干什么,他能有什么作为。”

“你错了,秋子,咱们要的就是他的优柔寡断,要的就是他不会有什么作为。”

“可是这种人碰上有那种女人在他身边,咱们也难说动他啊!”

“不,我就不信。”金碧辉咬了牙:“我非让他听我的不可。”

秋子凝睇道:“少佐,你是打算——”

金碧辉道:“目前我还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来,不过不管用什么法子,不惜任何手段,也要非让他听我的不可,这件事的成败,关系着咱们整个的侵华计划,太重要了,太重要了,我不能让事情就这么断送在一个女人手里。”

秋子沉哼了一下道:“少佐,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我认为要想让溥仪听咱们的,非得把他跟那个女人隔离不可。”

金碧辉一摇头道:“没时间了,不管怎么样,溥仪明天晚上十二点钟以前就得离开天津,没有长时间的布署,想把那个女人跟他隔离,是不容易的。”

“那怎么办,要是不把那个女人跟溥仪隔离,又怎么能让溥仪听你的?”

金碧辉咬牙切齿,一脸煞气,道:“把她跟溥仪隔离是一定要隔离的,不过事急逼在眉睫,我不能用温和的手法了。”

秋子杏眼猛一睁,道:“少佐,你是打算——”

金碧辉道:“搞不好我就杀。”

秋子一惊忙道:“不行,少佐,可不能,不能这么做。”

“不能这么做,为什么?”

“少佐,你想啊,一旦‘静园’出了命案,那会是个什么局面,到那时候,溥仪还能走得成?”

金碧辉冷笑一声道:“秋子,你糊涂,我是个干什么的?谁会知道‘静园’出了命案。”

秋子道:“少佐,你的意思我懂,可是我也不是只指‘静园’以外的人,光‘静园’里的人就不算少,而且也不是全站在咱们这一边的,你能掩盖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耳目,你能堵住他们每一个的嘴?”

金碧辉呆了一呆,微微皱起了眉锋,道:“这——”

秋子接着又道:“少佐,这办法行不通,万万不能用,小不忍则乱大谋,只有一步走错,整个侵华计划就要受到影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金碧辉沉吟未语,猛一巴掌拍在化妆台上。

秋子看了她一眼,又道:“少佐,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还是从溥仪身上着手,固然溥仪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是只要能掌握住他的心,抓紧他的人,应该不愁他不乖乖听咱们摆布,到了那时候,像皇妃文绣那些个人,就根本不足虑了。”

金碧辉抬眼凝眸,道:“你是说,我还没能掌握住他的心、抓紧他的人!”

“少佐,”秋子道:“对溥仪这么个优柔寡断,意志薄弱,大小事拿不定准主意的人,所花费的心力,是要加倍的。”

金碧辉一双眸子里闪起了光亮异采,微微点头道:“我懂了,你说的不错,你说的不错,时候不早了,早点儿睡吧,明天一早我就到‘静园’去。”

她站了起来,准备换衣裳去。

秋子道:“少佐,要不要我找金少爷?”

金碧辉微微一怔:“找他?找他干什么?”

“少佐忘了?他不是极力赞成溥仪再披皇袍的人么?而且他在溥仪面前很说得上话,咱们这时候最需要帮手,现成的这么个好帮手,你怎么能放过?”

金碧辉沉吟道:“这个……恐怕……”

秋子道:“少佐,你还怕他不可靠?”

金碧辉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不想让外人——”

秋子道:“少佐,他已经知道你一大半的身份了,再说,干咱们这种情报工作的人,只求达成任务,能利用任何人,任何事,就利用任何人,任何事,你是知道的,有时候一件任务难以达成,只利用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马上就能扭转劣势,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种事不乏前例。”

金碧辉沉吟着点头道:“这倒是实情,不过——”

秋子道:“少佐,你不能再犹豫了,溥仪能不能离开天津,关系着这件任务的成败,而这件任务的成败又关系着咱们整个的侵华计划,关系太以重大,你怎么能还这么犹豫不决。”

金碧辉双眉一扬,毅然点头,道:“好吧,就找他来谈一谈。”

秋子一阵兴奋,道:“我这就去交待去。”

秋子要走。

金碧辉道:“这时候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秋子道:“不在家也要找到他。”

说完话,秋子关门走了出去。

金碧辉缓缓坐了下去,伸手拿起了她妆台上的烟盒!

秋子到了楼下客厅,时间虽然已经很晚了,可是还有几个人坐在那儿喝茶看报。

其中一个穿着大衣,戴着呢帽的中年人,嘴里叼着烟卷儿,正在那儿闭目养神,秋子向着他走了过去。

这时候柜台后站起个穿着侍者制服的年轻人,提着扫帚、簸箕走了过来。

秋子到了那中年人跟前,那侍者也到了客厅开始扫地,秋子向着那中年人轻轻叫道:“龙先生,龙先生。”

龙先生醒了,一睁眼,忙站了起来。

秋子含笑道:“麻烦你一趟,去把金少爷请来,无论如何要找到他,我们姑娘有要紧事儿要跟他商量。”

龙先生忙道:“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向着秋子欠个身,快步走了。

秋子转身要回楼上去,一脚碰着了侍者手里的扫帚,秋子不由脱口轻叫了一声。

侍者忙躬身赔笑道歉。

秋子埋怨地道:“真是啊,什么时候不好来打扫,偏偏在这时候来凑热闹。”

说完话,秋子转身走了。

侍者站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等到看着秋子上了楼不见了人,他才提着扫帚、簸箕走了,把扫帚、簸箕往柜台后一放,他转身又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