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七星蜂符瑶(第2/5页)

小姐又和丐侠铁脚板认识。不用说,小姐定会使用这七星黑蜂针了,从此小苹是小姐的丫环,小姐有这样大本领,小苹也得跟着小姐学点像样的功夫,人家才会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呀!小姐,你说对不对?小姐,你是我恩主,也是我恩师呀!”说罢,真个跪在楼板上,叩起响头来,瑶霜笑叱道:“小油嘴,起来,明天我得考考你轻身功夫,你们跑码头使的一套走索跑解的功夫,只图个好看,讲到真功夫,切合实用,却须下苦功,你把七星黑蜂针,看得容易似的,你没有几年纯功,还真使不上手哩。”杨夫人替瑶霜买的两个使女,笨手笨脚,真还没有对瑶霜心思的,凑巧得了玲珑活泼的小苹,瑶霜真还爱她,真有心思传她一点武功。当天这一晚,便留着小苹,在自己闺房内设个地铺,伴着自己,小苹也真会巴结,一张小嘴又活又甜,伺候得瑶霜百下里舒服,瑶霜还有点孩子气,主仆两人,唧唧哝哝讲不断头。临睡时,七星黑蜂针,瑶霜把它一支支装入筒内,旋紧了底盖,随手搁在床前一张画几上,小苹便睡在她床下楼板上,主仆灭烛就寝,还低低地说着话。

这夜月色甚佳,楼内灭了烛,楼外月光映在窗纱格子上,连窗内都像罩着一片寒光似的,瑶霜自从母亲红蝴蝶死后,杨夫人来成都时,陪着她睡。

杨夫人回嘉定时,原派一个使女伴夜,瑶霜却喜一人独睡,一半厌那使女太蠢,现在有个得意丫环小苹伴睡,又比独睡强了,两人讲了一阵,瑶霜已经香息沉沉了。小苹听得小姐睡熟,一人静静地想起白天的事来,忽忧忽喜,一时思潮起落,竟有点睡不着。偶然翻身朝外,忽见窗格子上,显出一个黑影子,似乎像个脑袋,但是一晃而过。一时没有看真,心里却吃了一惊。一声不响,睁着眼向窗上瞧着。半晌,又现出一个脑袋影子来了,而且一只手影,也映在窗纱上。似乎窗外有个人,侧身贴耳一手扶窗,偷听窗内的动静。倏忽之间,又一晃而逝。小苹大惊,一听帐内小姐睡得很香,慌悄悄地像蛇一般从帐子底下钻进床去,轻轻地用手推着瑶霜。瑶霜人本机警异常,不过从小受人怜爱,娇宠已惯。住的又是高楼深院,从来没有风吹草动的事,值得惊心的。当天在郊外救了小苹,无非得罪了一个市井下流,毫不搁在心上。得了一个心爱丫环,反而心里痛快,睡得格外香甜。这时经小苹轻轻一撼,便已醒转。正要开口,忽听小苹在耳边低低说:“小姐莫响,窗外有贼。”瑶霜一听,一手已摸着枕边的瑶霜剑,并不立时跳起身来,却悄悄问道:“你怎样知道的。”小苹道:“纱窗上瞧见了两次人影,第一次不敢响,第二次瞧见贼人半个身影贴着窗偷听,才惊动小姐的。”瑶霜说:“你快下去,替我照常睡着。”小苹身子钻下床去,瑶霜一张紫檀雕花大床前后都有帐门,她心里一转,暗地伸手把床前画几上的七星黑蜂针铜筒子,拿进帐内,微一结束,人已出了后帐门,一柄瑶霜剑却搁在帐后,一耸身,人已到了窗口,一侧身,闪在暗处,未见窗上现出身影来,却已听出对面屋瓦上微有晌动,便知来人轻身功夫不见高明,窗格子上窗纱绷得紧紧的,想往外瞧是瞧不清晰的。瑶霜艺高胆大,微微地把一扇窗户推开了一条缝,便瞧见一个贼人,一身夜行衣,斜背着一柄单刀,背着身,撅着屁股,蹲在窗外瓦檐上,用火摺子点那薰香盒子。还有一个贼人,手上横着雪亮的一柄鬼头刀,似乎还挂着镳袋,立在对面前院屋脊上,大约在那儿瞭风。瑶霜究竟童心未退,暗地一笑,竟悄悄把窗户掩上,加上窗戍,过去把地上睡的小苹叫起,拉着她的手,到了床后,把一柄瑶霜剑,叫她捧着,附耳嘱咐了几句,悄悄开了房门,主仆两人蹑足而出。

瑶霜住的是后院三开间一座楼房,她卧室是楼上靠右的一间,中间是起坐室,没人住的,靠左一间,住着两个使女。瑶霜和小苹出了自己卧室,转入中间的起坐室,瑶霜悄悄把前窗推开了一条缝,正瞧见使薰香的贼人,点着了薰香盒子,在卧室窗口,弄破了一点窗纱,把薰香盒子的仙鹤嘴,伸进窗去,侧着身,呵着腰,鼓着嘴,含着薰香盒子的尾巴,一口口的往里吹烟,瑶霜存心要教贼人认得自己厉害,一声不响地瞧着,还悄悄叫小苹也来瞧一下,小苹一瞧,却吓了一跳。原来中楼的窗户,和贼人存身所在,不过二丈多距离。贼人的鬼相,看得逼真。小苹不敢多看,她恐怕脚步重,坏了事,慌一缩身,静看自己主人怎样对付贼人。可笑对面屋脊上瞭风的贼人,眼神只照顾远处了,却瞧不出中楼窗内出了毛病。

瑶霜留神使薰香的贼人,把盒子薰香都快吹完了,觉得窗内连喷嚏都不打一个,这是和往常使薰香的情形不对的,疑惑自己薰香不灵了,忍不住,一翻腕子,拔下背上单刀,便要撬窗而进。在他刀尖刚插进窗缝去,这边瑶霜手上咯叮一声,猛听得撬窗的贼人,一声大喊,一歪身,骨碌碌顺着楼檐滚了下去,叭哒哗啦啦震天价一阵大响,原来叭哒是贼人掉落楼下院心,还被他带下一罗窗檐上的鸳鸯瓦,才发出哗啦哗啦一阵大响,在这当口,对窗屋脊上瞭风的贼人,吃的苦头,比掉下去的贼人,还厉害得多。

原来瞭风的贼人,本在对面屋脊上,他一见使薰香的贼人,忽然用刀撬窗,以为得手了。他从前坡走向檐口,大约想纵过这边来,不过前院是平房,比后院楼房矮得多,而且中间还隔着三丈多宽的天井。他打量了一下,大约觉得自己没有十分把握,只蹲了一蹲,上身向前,作了个飞跃的姿势,并没有真个飞起身来,万不料在他蹲身作势当口,撬窗的贼人,已滚下楼檐去。心里刚一惊,猛觉一缕冷风,直贯脊骨而下,好像脊骨内嗤的钻进一件东西,他本来上半身向前微俯,微蹲着身的,这一下,只觉一阵剧痛,再想直起腰来,自己身子竟不听话,好像有件东西,从半腰脊心插进去,直贯尾尻骨,停在那儿不动,腰尾之间,插进了这么一件东西,哪还直得起腰来。这还不算,他本想跳过对楼去,身子已停在檐口,这样腰既直不上去,上半身只好老往前探着,手上一柄鬼头刀,已脱手掉下去了,立的地方,只差几寸,便是院心,这样跌下去,准死无疑。但是自己下半身已不听话,前进不能,后退无法,背脊上一阵阵抽搐,比死还难过,他竟忍不住了,出声极喊起来。这时中楼窗内偷瞧的小苹,捧着瑶霜剑,看得对面贼人这副怪相,只笑得蹲下身去啊唷!啊唷!嚷肚子痛。楼上楼下睡着的下人们,被两个贼人一阵大闹,哪还有不惊得跳下床开出门来么,一见院子里直挺挺躺着一个,对面檐口上一个贼人,摆着夜叉探海的式子,好像要扑下来似的,嘴上却又不顾一切地极喊,只吓得下人们齐喊一声:“我的妈!”慌不及又逃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