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回壁上留诗藏头露尾 筵前较技斗角钩心(第2/3页)

现在,且把柳迟这一边暂行搁下。再说白马山所要请去的那个能人,究竟是什么人呢?原来,那人姓陈,名达,是杨赞化最小的一个徒弟,很具上有一种超群出众的本顿。因为白马山延请他去,具上有一种秘密的性质,生怕绐其他山寨中的人所知道,所以,他并不和白马山差去的使者一起同行,迟了几天方动身。不料,恰恰已是后了一步,人家竟把柳迟误认作了他,凡是受过白马山嘱托的几个客店,对于柳迟,招待得十分殷勤,供张得也十分丰富,对他却不怎样的理睬。

他最初见了,不免有些生气,想要把这一层误会立时揭他一个穿,继而一想:我们所以要如是做法者,不是为求秘密起见么?如今,既有一个冒名者充作我的前站。那是再好没有。就是这种秘密,已给我们的敌人们所探知,沿途倘然要出什么花样,也必指鹿为马的,把这冒名者当作我。

那一切都由这冒名者承当了去,可以与我无干,我不是反可脱去敌人们的监视,安然到达白马山了么。

他这么一想时,颇自以为得计。因此,也不去戳穿柳迟冒名顶替的这一层关系,只远远的跟随在后面,暗窥他的一切行动。等得到了住宿的那旅店中,店中人因为已把那贵客接得,对于这衣服并不十分光鲜,相貌并不怎样出众的一个客人,当然不会如何的注意。他也不把自己说破,和寻常旅客一般的,在一间小房中住下来了。然而柳迟入店后的种种举动,他都随时在那里窥着的。所以,那一晚在宴饮的时节,那乌大汉在院子中叫喊,以及镖未出手,自己先行栽倒的等等情节,都一一瞧在眼中,并连这乌大汉是如何的一种来意,他都有些猜料到的。不过,在那大汉中了暗器遁去以后,忽又从尾上跳跃下一个少年来,倒又使他暗中吃上一惊,但他所惊的,并不是在这少年的来得兀突,而在这少年的面貌,为何生长得如此的俊美。经他细细的一注意,方瞧出是女子乔装了的。后来,再一偷听到那美少年所说的一番言语,并暗窥到那美少年种种的举动,不禁恍然大悟道:“这不就是黎一姑所化装的么?我险些儿也给他蒙过了。”这一来,倒又把柳迟痛恨了起来,倘不是柳迟在前面冒充着他,这一番艳福,不是该归他所享受的么?比见黎一姑邀柳迟前去拜山,并以一个搬指交给柳迟作信物,显然有委身于柳迟的一种意思,更使他怒火中烧,气恼得什么似的,几经他在心中盘算着,方决定了,当柳迟前去拜山的时候,自己仍跟随了在一起走,并要当着黎一姑的面,想法把那搬指盗了来。自己能够这么的一显弄本领,那时候还怕美人几不十分的倾心于他么?

他把这个主意想定,觉得很是快乐,便安然的睡了去。到了第二天,柳迟抄着小路,前往青牛山拜山,他当然追蹑在后,只因十分留心,所以没有给柳迟觉察到。只有一桩:柳迟的前往拜山很是光明正大,所以乘了那老者的一艘小船前往。他却带上鬼祟的性质,生怕给人瞧见,不敢公然唤渡,直待至黄昏人静之际,方游过这条湖去,又偷偷的掩入了水寨中。幸仗他的水陆二路工夫,都是十分了得,居然过了一关又一关,早巳平安无事的,来到大寨之前。又给他捉着了两个巡更的小喽罗,在小喽罗口中,知道了这假冒者正住在那宾馆之中。他便把这两个巡更者捆缚起来,并絮住了他们的口,掷在树荫之下,方一个人前去行事。等到已是得了手,故意又把柳迟的被掣上一掣,让他惊醒过来,然后自己方走,这又是一种显弄本领的意思呢。不料,这时黎一姑也恰恰打外面回来,倘然真的向他追了去,虽不见得便能把他擒捉住,然当场必有上一番厮杀。

谁知黎一姑竟当他是一个小毛贼,不屑和他交得手,轻轻的放他走了去。于是,他一出得险地,也就向着白马山而来了。

白马山的李大牛,以前曾和他见过面的,见了他的到来,当然十分欢喜。一壁又带着惊讶的神情,向他问道:“你是打那条路走的?据我所派出去的一般小喽罗回来报告,说你昨日打从那家客店出来以后,好似失了踪的一般,我们正在惊疑不定呢。”他听了,不觉哈哈大笑道:“他们这一般人始终没有注意到我,怎知道我失踪?他们所报告给你听的,大概是别一个人的行踪,恐怕是与我无关的罢。”这一说,倒说得李大牛怔住了半晌,方又问道:“这是什么话?我教他们沿途留心着的,只有你一个人,怎么又会误缠到别一个人的身上去?”他又大笑道:“哈哈,老大哥,你真好似睡在梦中一般了,你不知道,象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还有人沿途冒着我的名儿呢。你想他们都是不认识我的,怎又弄得清楚这一件双包案呢?”李大牛不免更是惊诧道:

“怎么还有冒名的人?我真一点儿也不知道。”当下,他便把沿途一切的情形,约略说上一说。

李大牛方始恍然大悟。他便又把这碧玉搬指取了出来,说道:“这冒名的人,已往青牛山寨中去了,我也跟着他同去了一遭。这就是我在那里得来的一件胜利品呢。”

李大牛一听,凝目把这碧玉搬指望上一望,现着惊诧的神气,向陈达问道:“这不是从黎一姑那里得来的么?我听说黎一姑随身佩带着这么一件东西,是他父亲的遗物,留给他作为纪念品的,遇着可意的人儿便不妨拿来作为私订终身的一种表记。难道黎一姑已看中了你这一表人才,把这宝物赠给你作为表记么?”陈达又笑着点点头道:“你这话虽不中,也不远矣了。大概这件宝物既能归我所有,这个美人儿也不久就能为我所拥有罢。”他这话一说,不免引得李大牛深深的向他瞧视一眼,暗地似乎耽上了一种心事。他这种心事,倒也不难猜度而得的。原来他所最最畏惧的,就是这青牛山寨的黎一姑,所以要千方百计的,把这陈达请了来,作上自己的一个帮手,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如今这陈达倘然竟搭上了黎一姑,那他不助自己,而反助黎一姑,乃是显而易见的事,不是反有揖盗入室之嫌么?一壁却又装着满脸笑容,赶紧的说道:“这倒是很可贺的一桩事,我想邀集了全寨的头目,好好的为你称庆一番呢。”

等到筵席摆上,正在欢饮之际,忽有小喽罗来报:有一个姓柳的前来拜山,并指名要见新到山寨的陈寨主。陈达就知定是柳迟来了,不禁笑道:“这厮原来姓柳,他倒已是把我打听得一个清楚,夹屁股就赶了来了。好,就请他进寨来罢。”一壁便也起身相迎。两下见面之下,谁知竟是非常的客气,一个赶着行礼,一个也赶着还礼。比及行礼已毕,大家仰起身来,方在陈达的身上,发见了柳迟的足印,而柳迟的袜上,也发见了陈达指头的影痕。不觉默喻于心,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