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奇 兵(第2/3页)

所以他只有每天待在他的房里,吃牛皮,记账簿,看院子里的海棠和梧桐。

他已经待了三天。

唐缺居然也没有露面。

无忌忽然发觉自己居然好像有点想念这个人了。陪他一起吃饭,至少总比吃牛皮好些。

那条热闹的街道,那些生意兴隆的店铺,也比这里有趣得多。

无忌实在很想到外面去逛逛,但是老孔却阻止了他。

“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无忌有点生气,“我又不是囚犯,这里又不是监狱。”

“可是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去。”老孔显得忠心耿耿的样子,解释着道,“大老爷特地把你请来,绝不会为了要你做这些事,他一定是想先试试你。”

这一点无忌也已想到。

老孔道:“所以他随时都可能交下别的事让你做,你若不在,岂不是错过了机会?”

无忌同意。

机会是绝不能错过的,无论什么样的机会,都不能错过。

现在他已到达成功的边缘,随时都可能会有刺杀上官刃的机会出现。

所以他只有每天待在他的房里,吃牛皮,记账簿,看窗外的海棠和梧桐。

他几乎已经快闷出病来了。

老孔的日子却过得很愉快。

他用一顿饭的工夫,就可以把三顿饭都做好,因为每顿饭的菜都是一样的。

吃早饭的时候,他就开始喝一点酒,吃午饭的时候,他喝得多一点。

睡过一个午觉之后,酒意已醒,他当然要重新开始喝。

吃过晚饭,他就带着六分酒意走了,回来的时候通常已是深夜,通常都已喝得烂醉如泥。

第四天晚上,他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无忌忍不住问他:“你要到哪里去?”

“只不过出去随便走走。”

“每天晚上你好像都有地方可以去,”无忌在叹气,“可是我好像什么地方都去不得。”

“因为你跟我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是大老爷特地请来的,又是大倌的朋友,是个上等人。”

上等人就该去上等地方,只可惜这里的上等地方都是禁区。

老孔眯着眼笑道:“我们就不同了,我们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因为我们是下等人,那些地方是只有下等人才能去的。”

无忌道:“为什么?”

老孔道:“因为,那本来就是下等地方。”

无忌问道:“你们通常都在那里干什么?”

老孔道:“在下等地方,做的当然都是些下等事。”

无忌道:“下等事是些什么事?”

老孔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喝喝酒,赌赌钱,吃吃小姑娘的豆腐而已。”

无忌笑了:“这些事上等人也一样做的。”

老孔道:“同样的一件事,如果是上等人在上等地方做出来的,就是上等事,如果是下等人在下等地方做出来的,就变成了下等事了,上等人就会皱起眉头,说这些事下流。”

他说的不但有理,而且还有点哲学味道。

无忌道:“那里都有些什么人?”

老孔道:“当然都是些下等人,左右不外是些家丁警卫、厨子丫头而已。”

无忌的眼睛亮了。

如果能跟这些人混熟,他的行动就一定会方便得多。

他忽然站起来,拍了拍老孔的肩,道:“我们走吧。”

老孔道:“你要到哪里去?”

无忌道:“你到哪里去,我就到哪里去。”

老孔道:“你是个上等人,怎么能去那些下等地方?”

无忌道:“就算我白天是个上等人,到了晚上,就变成了下等人了。”

他微笑又道:“我知道有很多上等人都是这样子的。”

老孔也笑了。

他不能不承认无忌说得有理。

“但是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

“你说。”

“到了那里,你就也是个下等人了,喝酒、赌钱、打架,都没关系,有机会的时候,你甚至可以趁机摸摸鱼。”

“摸鱼?”无忌不懂。

“那里有很多长得还不错的小丫头。”老孔又眯起眼,“她们也喝酒,也赌钱,只要喝酒,就会喝醉;只要赌钱,就会输光。”

无忌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她们一喝醉,一输光,就是我们摸鱼的时候到了。”

老孔笑道:“原来你也是行家。”

无忌也笑道:“有关这方面的事,上等人绝对比下等人更内行。”

老孔道:“只有一个人的鱼你千万不能摸,你连碰都不能去碰她。”

无忌道:“为什么?”

老孔道:“因为这个人我们谁都惹不起。”

无忌道:“这个人是谁?”

老孔道:“她叫双喜。”

无忌道:“双喜?”

老孔道:“她就是我们大老爷的大小姐的大丫头。”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惹了她,就等于惹了大小姐,谁惹了我们那位大小姐,就等于自己把自己的脑袋塞到一个特大号的马蜂窝里去。”

有关这位大小姐的事,无忌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现在他虽然还没有见到她的人,却已领教到她的大小姐威风。

其实无忌并不是没有见过她,只不过那已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时她还是个很瘦弱、很听话的小女孩,总是梳着两条小辫子,一看见陌生人就脸红。

现在她已变成个什么样的人了?长的是什么样子?别人为什么会如此怕她?

无忌忽然很想看看这位人见人怕的大小姐,究竟有多么威风、多么可怕。

他先看到了双喜。

这位大丫头的威风,已经让人受不了。

03

屋子里乌烟瘴气,味道嗅起来就像是个打翻了的垃圾桶。

可是屋子里的人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

一间本来只能容得下十来个人的屋子,现在却挤进了好几十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的精赤着脊梁,有的臭烘烘,有的香喷喷,可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样。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双喜,等着双喜把手里的骰子掷出来。

双喜的手又白,又软,又小,就像一朵小小的小白花。

她的人也一样白白的,小小的,俏俏的,甜甜的,脸上还有两个好深好深的酒窝。

她的小手里抓着三颗骰子,领子上的纽扣解开了两颗,一只脚跷在板凳上,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直转。

这一把下注的人可真不少,下得最多、押得最重的,是个大麻子。

无忌见过这个人,这人是上官刃书房附近的警卫,曾经把无忌挡回去两次。

平常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可是现在他却连假笑都笑不出了,一张大圆脸上,每粒麻子都在冒汗。

这一注他押了十三两银子,这已经是他的全部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