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初探魔窟(第3/6页)

沈浪道:“不错,这青石便是他一剑扬威处,太行群刀自然惊服,俱都饮血为誓,从此收手,那位绝代英雄本也有怜才之意,便放过了他们,这三十六人也不愧为英雄汉子,果然终生未再出太行山一步。”

熊猫儿抚掌大笑道:“痛快,痛快,能听得如此快事,果然比喝酒还要痛快得多……还有什么你快说来听听。”

沈浪笑道:“中原多豪侠,太行出英雄……只要你想听,这种事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快打起精神随我来吧。”

两人一路行去,这太行山的每一座山峰,每一方怪石,甚至每一株奇特的树木,似乎都有着一段传奇故事。

熊猫儿出神地听着,有时开怀大笑,有时唏嘘长叹,有时勃然大怒,有时悲愤填膺……

这些多姿多彩的英雄传说,这些多姿多彩的英雄人物,在沈浪口中说出来,宛如又活生生回到他眼前。

两日来,熊猫儿不但忘却了酒,甚至连“快活王”都忘却了,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将太行山绕了半圈。

这一日正午时,两人就着夹带碎冰的山泉,胡乱咽下一顿干粮,虽有阳光,但山阴中寒风仍凛冽如刀。

熊猫儿衣襟却仍是敞开着的,只因他胸中的热血,比火还热,他敞开衣襟,迎风而立,大笑道:“今日你我在说昔日那些英雄的豪情胜举,百十年后,不知可有人来说你沈浪与我熊猫儿的事迹。”

沈浪微笑道:“纵有人说,你我也听不到的。”

熊猫儿道:“听得到的,此时此刻太行山的英灵雄鬼们,说不定正在一旁听着你我的说话,只恨我却没有酒来敬他们一杯。”

沈浪笑道:“你又想起酒了……喏喏,快看看那边一片突崖……”

熊猫儿道:“那里又有何故事?”

沈浪道:“那里便是‘太行三雁’的自尽之处。”

熊猫儿皱眉道:“自尽乃是女儿家的行径,男子汉大丈夫,纵然遇着什么化解不开之事,也不该将大好生命轻易抛弃……这‘太行三雁’竟不敢挺身而斗,反倒学女子轻生,想来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

沈浪道:“别人若是轻生自尽,自非英雄所为,但这‘太行三雁’之自尽,却当真可惊天地而泣鬼神。”

熊猫儿道:“哦?”

沈浪道:“这‘太行三雁’本是结义兄弟,但三人各自流浪,平日也难得聚首,这一日雪雁突然携来数坛美酒,同时也将银雁、铁雁全都找来这里……这一片危崖,昔日本是他们三人的结义之地,银雁、铁雁见他突然将自己约来此处,这其中必有缘故,自然免不得要向他问个清楚。”

熊猫儿道:“那雪雁说了什么?”

沈浪道:“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开酒坛,与他的兄弟痛饮了三日三夜,到了第三夜半夜时,他竟突然跪下。”

熊猫儿奇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沈浪道:“原来他少年时曾妄杀了一个人,而此人却待他义薄云天,他终生为此事歉疚难安,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将此人的后代,培养成人……”

熊猫儿叹道:“这雪雁也算得是有良心的了。”

沈浪道:“他为的本是赎罪,是以虽然费心尽力,却不使那人的后代得知,谁知那少年长大后,竟向他寻仇,一心要取他性命。”

熊猫儿叹道:“父仇不共戴天,这也怪不得那少年……只是,这雪雁既已痛悔求恕,那少年也该放过他了。”

沈浪苦笑道:“虽然如此,但他知道仇重如山,已绝非言语所能解释,何况,他也绝不是挟恩自重的小人。”

熊猫儿动容道:“于是他便怎样?”

沈浪道:“他竟约了那少年,到此与他见面。”

熊猫儿道:“他生怕事情解释不开,所以便将他兄弟也一起约来,甚至不惜下跪求助……哼,这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沈浪长叹道:“你错了,他向他的兄弟下跪,只是求他兄弟到时切莫出手相助,求他兄弟眼见这段恩怨了结后,再将详情说出,他要他兄弟告诉天下人,他乃是公平比斗,不敌而死,他非但要教少年扬名天下,还要别人莫为他寻仇。”

熊猫儿道:“呀,原来如此,他兄弟可答应了?”

沈浪道:“他兄弟也都是义烈男儿,虽然心中愀然,但却都一口答应了,天色微明时,那少年便已赶来。”

熊猫儿道:“他可曾出手?”

沈浪叹道:“他话也不说,便自出手,那雪雁本已抱决死之心,虽也回招,但却不过是装样子的而已,不出三十招,他便中了那少年一招杀手。”

熊猫儿失声道:“他兄弟呢?”

沈浪道:“他兄弟一诺千金,竟真的在一旁袖手旁观,绝不相助,眼睁睁瞧着他死在那少年手下,那少年得意狂笑,自道血债已了,正待扬长而去,那铁雁最是性烈,终于,忍不住将此中隐情说了出来。”

熊猫儿动容道:“那……那少年又如何?”

沈浪道:“那少年自然听得怔住,只见银雁、铁雁两人,说完了话,突然抽出刀来,同时自刎,竟真的践了他们不愿同日同时生,但愿同日同时死的誓言。那少年站在他三人尸身前,整整三天三夜,不言不动。那时正值严冬,冰雪俱已在他身上凝结,渐渐冻住了他的眼睛、鼻子,也渐渐冻住了他的嘴,他还是不动……唉,这少年终于也被活生生冻死了。”

熊猫儿也早已听得呆住,身子不住地发抖,过了半晌,突然狂吼一声,跳了起来,嘶声道:“他们的英灵不散,想必远在那危崖上,我得上去瞧瞧。”

沈浪竟未拉住他,熊猫儿已笔直蹿了上去。

危崖上积雪仍未落,寒气已将凝结成雾。

熊猫儿木立在白茫茫的雾气中,仿佛也有如昔日那少年一般,呆呆地木立着,动也不动。

沈浪微笑道:“昔日恩怨,都已如梦,昔日豪杰,俱化尘土。人世间恩恩怨怨,也不过如此而已,你又何必如此自苦。”

熊猫儿茫然道:“我……唉……”

沈浪目光凝注着他,缓缓道:“这故事莫非触及了你什么隐痛?”

熊猫儿突然道:“你可知道我也有个结义兄弟么?”

沈浪道:“哦……”

熊猫儿缓缓道:“别人对他的结义兄弟,如此体谅,如此义气,那雪雁无论做出了什么,他兄弟都可体谅他的苦衷,而我……”

沈浪道:“你难道会对不起你那结义弟兄?”

熊猫儿悠然长叹道:“我那结义弟兄,只不过因为对不起我,我便恨他入骨,其实,他本也自有苦衷,我也本该谅解于他……”

沈浪默然半晌,微微笑道:“你那结义弟兄只怕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