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施恩市惠探匪巢弄巧成拙

巡江舵主侯琪,中了一镖,被获遭擒,这时镖伤处血已蹿出来,侯琪连疼带气,面色惨白,一语不发。

这罗信令把侯琪拖到厅房前,不容停缓,愣给打了四十棍。

这四十棍打的侯琪臀部鲜血崩流,可是打的这么重,侯琪绝不出声喊疼。

这时其余的舵主们全向前求情,这罗香主总算摘了侯琪的眼罩,怒气稍息。

立刻喝声:“把这叛徒押下去,等侯我禀报总舵,静等龙头香主发落。”

当时由一干党徒把舵主侯琪押下去。

屋顶上的夏侯英见这侯琪已存仇视之心,自己心中一动,趁着这侯匪怀怒之余,正好给他们离间,这才悄悄的退下后房坡。

哪知自己要往后绕过去,才走到这道夹道的尽头,前面顿起一阵脚步声。

夏侯英急忙缩身潜影,见正是押解被打的舵主贼党,回来覆命。

夏侯英容他们转进厅房院落,自己才放轻脚步的往后走来。

绕出这条箭道,只见后面是一道跨院、一道正院,自己心想:看这情形,定是把这侯匪押在偏院。

自己随到这偏院里,只见这道跨院是只有一排北房,里面全是黑洞洞的,只有靠尽头的一间,微有一些灯光,也很黯淡。

这夏侯英壮着胆子飞奔这有灯光的窗下,贴窗到了门首,见门是反扣着,并没有上锁,遂仍贴着纸窗侧耳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呼吸紧促之声。

随即用小手指蘸着口津,把纸窗点破,立刻往里察看。

只见屋中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凳,一副铺板,桌上一盏昏沉沉的油灯,光焰如豆。

那铺上坐着一人,倒剪着二臂,两腿也绑着,低着头,臀部被打伤,情形是坐不下,斜嵌着身子,不时左右倒换,这正是那侯琪。

夏侯英心想,看这情形,匪首定是自以为.他身在匪窟内,外人绝不会侵入,可以绝不用防范,连屋门全不锁。

自己要是下手,绝不费事。

只是前面的情形,不易走出去,自己本领有限,还是另寻出路;倒要看看后面的形势,随即放轻脚步向后面绕过来。

出了这道跨院,仍是箭道,箭道的两边正是正房跨院的小门。

夏侯英先顺着箭道,照直走到尽头,见有两扇屏门,也是虚掩着。

从门缝往外先侧目一窥,幸亏自己没贸然往外走。

只见这屏门外是一片空旷的院落,正有人掌着灯笼,从南边的角门陆续出来三人。

夏侯英借着来人的灯光,看出这正是这片巨宅的后门。

跟着见掌灯笼的贼党,一个站在门口,举着灯笼照着。

那两个持灯笼的出了后门,跟着从南角门又来了一行人,一共是五名。

内中一人低声道:“崔舵主,你看今夜的事多糟,依我看这不算完。侯老四可够扎手的,他绝不会吃这种亏。今夜头儿算是成心折辱他,罪魁祸首,全是这个主儿勾头。”

这人说着,手抬起来比划了比划。

跟着又听一人说道:“赫!你怎么这么爱说话,叫他听了去,虽不能把你怎么样,也不如不惹这种闲事好。坐山看虎斗,往后少说话,别人的事少谈。”

先前说话的人气哼哼的说道:“哟,刘爷的胆子全吓掉了吧!照你这么说,龙头帮主全不算回事,他这个头儿比阎王老子全厉害,背地里说句闲话都要挨雷劈吧?哼!我就不听这一套,他家里德性好出了这么个九烈三贞的好侄女,就得叫人家说好听的。他不用发威,早晚我得碰碰他。我可不象老侯这么傻,在他手心里跟他较劲,还会不栽给他吗?光棍不吃眼前亏,我要是动他,非得帮主眼前去揭他的盖子,叫他有法没处使去……”

这几人说着已走出后门,掌灯笼的也随着出去,跟着起锚拨桨之声并作。

夏侯英知道这是从水路上走的。

这班贼党刚走后,跟着南角门又有灯光晃动,步履之声,也越走越近,又从里面出来两个短衣壮丁,各提着灯笼。

只听一人说道:“真把人气死,我从天亮到这时,可以说没住脚,香主也不知犯了什么病?就好象预备后事似的,所有回来的人,他是一个不饶,全得给找点事干,真象错过今夜去就没有明日了。还算他恩典咱们,叫咱们把后门上好,下值去歇息哩!他顶现在要是怒气没消,就许得伺候他到大天亮呢!”

两人说着话,把灯笼插在墙缝中,把后门关好,提着灯笼向前面走去。

夏侯英见往后面这条路已然关闭,不致再有人来往,这才转从箭道折回,从箭道便门最后,进当中这道院落。

院子也是很宽大,正房五间,两旁各有三间厢房;厢房里只有北面略有灯光,正房里却是灯烛辉煌。

夏侯英蹑足到了窗下,还没往里偷窥,就听得一个女人声音道:“姑娘,你无论如何也再检点着点,别这么胡闹,可是内有你干爹爹,外有你伯父,绝不会把你怎样了,别的人更无足介意了。你听他们说了,今晚你伯父竟因侯琪白天在外说你的闲话,你伯父竟藉故把他打了。我久闻那侯琪是江湖道上一条硬汉,他吃了这个亏哪会甘心?早晚只怕还有事。你伯父的性情你又尽知,历来是不容人说他一个不字,性如烈火,没有一点容忍,估量早晚他要找到你头上。你们爷俩别看没红过脸,可是外边风言风语的听多了,保不定一个脸上挂不住,孩子你的命就没了。我劝你是好话,往后你总要检点一些。一个两个是你仇人,所有提到你的,就没有说你两句好话的。你要这么胡闹,往后可别怨伯父、伯母不顾全你。”

夏侯英听到这,把窗纸舔破一点,往屋中察看,只见这屋里十分富丽,在床沿上坐定两人,一个正是女屠户陆七娘,一个是五、六十岁的老妇。

那陆七娘低头不语,这时抬起头来,只见她眉峰紧锁,—脸的轻嗔薄怒,向那老妇道:“伯母,您这些全是哪听来的,侄女顶现在任甚么不埋怨了,反倒自己弄屎盆子往头上扣,这真是屈死活人。我伯父当初要是不一死的看中了他,何致叫我落到这步田地?害得我下半世怎样过活!伯母不用担心,我因为有这么个娘家,既是回来,不能不来看望看望。我伯父那么爱我,纵然害了我终身,我知道他总是一时糊涂,我只认我命苦。伯母既是怕我在这给你们者夫妇惹祸,我这就走,我落个守寡,别叫伯母也跟我一样了。我是破败星,我是妨八败,容我呆这一夜呢,我明早走。伯母要是叫我当时走呢,也一样。”

这女屠户陆七娘这一番话,把那老妇气得浑身乱颤,颤巍巍说道:“姑奶奶你也太强梁了,我只说了你这么两句,你就这么使性。姑娘,我是你亲丁骨肉,你在外落了旁人的议论,我们脸上也好看不了吧?姑奶奶你自己琢磨着,我们往后再不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