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卷 第五章 医者之心(第2/3页)

对于陈老药的冷淡,他倒并不在意,他觉得也许行医之人大多都是如此的,像解百木的父亲解千草,平时便也是不苟含笑的,连南宫或这样一个他儿子多年的朋友去他家中时,解千草也是不冷不热的,只知一心捣鼓他的草药,然后隔三岔五地便没了踪影,解百木说他爹爹是出去采草药了。

也正因为如此,解百木特别爱往南宫或家中跑,那儿热闹,而不像他自己家中那样,总是冷冷清清的。

南宫或正在这么胡思乱想时,阿羚进来了,将几件衣服往南宫或的床上一扔,道:“换上吧,你的衣服已破得不成样子了,怎么补也补不起来,我便将我爷爷的上衣给你用了,不过,我爷爷说你得用钱买下来。”

“买下来?多少钱?”南宫或有些吃惊。

“二十文。不过我替你清洗衣物时,已知道你身无分文,所以我爷爷说允许你以劳作代替,只要你陪我一道放一天羊,便不需要付钱了。”

放羊?真是让南宫或有些哭笑不得了,他乃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人,现在却有人要让他去放羊,无论如何,这都有些滑稽。

但他又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毕竟,拿了人家的便手短了。

他在被窝中将衣衫穿好,探出身来,阿羚一回头,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南宫或看着自己穿着陈老药那对襟褂子的模样,也不由笑了。

——潇湘子扫描,黑色快车OCR——

当天晚上,阿羚便让南宫或与他们爷女俩一道吃晚饭,南宫或没有客套,因为他已是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

一走出那间小屋,南宫或便闻到了阵阵花香,他急忙举目四望,发现在木屋的前边,有一个草棚,草棚只有三面围上。顶部盖了一半,里边栽了许许多多的花。

让南宫或吃惊的是,草棚中的花,开得都很艳!

无论是丁香、茉莉、玫瑰,还有牡丹,更不用说腊梅、秋海棠了,而那些本应在秋天便落尽叶子的树木、草藤,现在竟还是郁郁葱葱!

南宫或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现在的风,分明还是冬天的风,又干又冷!

他想问一问阿羚,可阿羚却已闪进另外一间木屋了,这间木屋比方才南宫或所在的木屋要大,有几块很宽的木板隔成二间,大概里边是陈老药住的,外边是生火做饭之处,但现在,在外屋也搭起了一张床,显然是因为南宫或用了阿羚的床,那阿羚便搬到这边来暂住了。

南宫或不由又是感激,又觉得有些歉意。

晚饭吃得便有些沉闷了,陈老药一直板着一张老脸,把菜饭咬得山响,似乎整间木屋中都有他的咀嚼声在回荡,看他的神情,倒好像是南宫或吃了他的饭,而心里不高兴。

南宫或的饥饿感便被这样的气氛压到九霄云外去了,平时在家中,他一开口,立即有几个下人会陪着他乱拉乱扯的。

终于,他忍不住无话找话地说了一句:“好香!”阿羚一愣,南宫或赶紧补充道:“我是指花。”

却见陈老药重重地把筷子一放,冷声道:“小子你也懂花么?不怕亵读了花?”

这语气,南宫或可不爱听了,他自幼生长的环境,便养成了他争强好胜,心高气傲的性格,现在被陈老药的如此一说,他如何沉得住气?

当下,他便不顾阿羚一再向他递眼色朗声道:“在下虽然不才,但对于花,倒是略懂一二的。”

陈老药没有想到南宫或竟也是个傲骨,当下便道:“你倒是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南宫或并不怕,因为他一向爱养养花呀,鸟呀,鱼呀之类的,又加上他悟性极好,对花之道,倒还真的是知道些的,当下他便一清嗓子道:“我便先说花的香味吧。其实,花的香味,也是有形有色的,比如茉莉花,是柔软轻飘圆圆的,轻轻地吹拂着人体的肌肤,而丁香与玫瑰一样,是坚硬而沉重的,兰花的香味是最锐利的,它进入人的感觉时,用的是一种刀锋侵入的方式,而不像荷花那样,总是犹犹豫豫地在人的四周徘徊、试探,轻轻地叩问:我可以进来吗?”

南宫或在家中时,只要他一提起花鸟之类的东西。他的父亲便沉下脸来,难得今天有机会可以借题发挥,他便毫不客气地大发一番高论,当他还要做更深入的话题时,却被阿羚用脚在桌子底下用力踢了一下。

南宫或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陈老药看着他的孙女儿阿羚道:“为什么要阻止他说?我觉得他说得很不错!”他说这些话时,是一本正经的。

南宫或只好又开始无滋无味地吃饭了。

陈老药忽然道:“你这么小小的年纪,便有那么多仇家么?”

南宫或道:“陈老前辈为何如此说?”

陈老药道:“我看你身上之伤,似乎不像是同一个人所伤,而是好几个人以不同的手法所伤的,所以才会如此说。”

南宫或不由想到了皇甫小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皇甫小雀如今怎么样了。

他忽然发觉自己其实挺冷血,竟直到现在才记起皇甫小雀来,也许,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很真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被他自己压下去了。

他有些怅然地道:“我是为了一个本是陌生的人而伤的,对手的武功很高,我能活下来,一半是前辈的医术高明,另一半也是有些侥幸,否则在那几个魔头的合攻下,我不知我该死几次了。”

阿羚忍不住插嘴道:“究竟是什么角色?难道有三头六臂啊!”

“痴颠四剑,青城的,还有二个新近在江湖中搅得风风雨雨的‘无面人’,若你们也是武林中人,也应该知道他们几个人,武功很是不弱。”

陈老药又一声冷笑,似乎是在说:那也算武功?一文不值!

南宫或心道:“莫非你这么一个干瘦的养花老汉,也有一身惊人的武功不成?”他气恼这陈老药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便三口两口地吃完饭,道声:“二位慢用,在下先回去歇息了。”

走至门口,便从身后传来陈老药的声音:“晚上别和衣而睡,那样不利于伤口透气。”声音仍是冷冷的却听得南宫或心头一热。

这个怪老头!

天已经黑下来了,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地隐入一种越来越浓的灰暗之色,朦胧而虚幻,如同一个梦境。

南宫或在床上躺了下来,一时也无法入睡。

四下里静悄悄的,却有一般花香沁入心中,丝丝缕缕。

说是花香,其实也不单单花香,那股气味,有点清爽,有点新鲜,有点水气,又有点土气。

也许,那便是夜的气息,那些白天被人、被浮尘压着的万物的气息。瓦、水以及墙角的土,门外的花、树,树的干、根、枝、叶,花的茎、瓣、蕊,草的齿、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