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奇怪

第二天一早,胡离和白怀水大眼瞪小眼地出现在了钱庄门口。

江大人日理万机断不会同行,苏小楼活不见人死不见鬼,最后坑的还是这对倒霉师叔侄。

二人去到钱庄,例行将钱三斗手下几个得力的都询问了一通,并未发现什么线索。

问人没有,就问问这座庄子吧,白怀水正打算领着胡离向里面深入,立刻被人拦住。

“二位留步吧,钱老板吩咐了,里面任何人不准进。”

吩咐你个鬼哟,胡离在心里暗自讽道,人都没了,死人的规矩还硬塞给活人遵守。

然而他断断不会说出钱三斗死了这种事,正寻思着怎么争辩两句,白怀水已经摘下了腰间的玉佩,一副老江湖的模样递过去,“小哥通融一下。”

岂料小哥正义凛然,“钱老板交代过,不收礼。”

正是这两人纠缠时,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提着盛满脏水的水桶,肩上搭着抹布,一副粗使小厮的模样。

白怀水立刻一碰三尺高,“凭什么这个人就准进?”

“在我们这,碰不到钱的都不算人。”拦着的那人嘲讽道,想必很是为自己狗腿的身份洋洋得意。

胡离不假思索,面不改色地蹦出连环的三声:“汪汪汪。”

这招很明显是不会成功的,胡离也早就预料到,所以依旧被挡在外面时也没有太生气。

倒是花孔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归去的途中和胡离抱怨着:“还有没有理了,这世上竟还有有钱也去不了的地方!”说这话的时候白怀水不忘抖抖自己高级定制的褂子,摇摇腰间镶金戴玉的一大串。

“有啊,百尺巷,师叔忘了我们怎么被撵出来的了么?”胡离眯起眼,老生常谈道,“话说回来,师叔你那两天到底去做什么了?”

白怀水却在此刻突然顿住脚步,答非所问,“你不觉得,那个小厮有点奇怪么?”

“哪里怪?就因为他能进他就怪,师叔你这是嫉妒。”

话虽如此,胡离心里还是想了想,按理说这小厮的确值得怀疑。钱三斗亲批的禁地,他却能自由出入没人拦阻,而从钱庄的人语气听来,这小厮又是个地位低下之人,凭什么让钱三斗如此放心。

白怀水依旧不死心,试图说服胡离道,“我觉得,这小厮也许是个线索。”

“那我们现在也不能回去,上人家府找他,不是有些打草惊蛇?”

白怀水点点头,“而且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胡离直觉没有好事。

果不其然,白怀水佞笑着擦了把嘴,“好久没去绣楼烧钱玩了。”

这两日也是繁忙,百尺巷、钱庄、绣楼,若是再查不出个所以然,想必也没个所以然了。

胡离还是知道的,白怀水虽然吊儿郎当,但事已至此,案子总得查到底。

二人并肩来到绣楼,有了上次和江豫强闯的经历,加上又知道有白谣在,胡离这次收敛不少。

白怀水走进去没几步,一左一右便多了个姑娘,等到第三个姑娘凑上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没好气的女声:“白公子这青天白日的,身子消受得起么?”

二人齐齐回头,看见出来捉奸似的白谣,正趾高气昂地伫立后方。

“这不,听闻白老板在此坐镇,特意来照顾生意。”白怀水完全没有被捉的觉悟,还一副施了恩惠的样子。

白谣才不领这情,阔步超至二人前方,“闲话少叙,若是什么正事儿,楼上详谈。若是只为寻欢作乐,二位公子就自便吧。”言罢便抬腿楼上走去。

胡离见状立刻乖巧地跟着,准备楼上详谈,走了两步发现边上没人,一回头白怀水早和那三两个姑娘调情地不亦乐乎,“师叔,走啊。”

“不是说寻欢作乐自便么?”白怀水正把玩着一旁女孩的发丝,随口应付着胡离,“师侄我们各自安好,谁也别打扰谁啊。”

到底高估了这只花孔雀,胡离恼恼地吹了口气,一抬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瞅着白谣似乎气得快要烧了起来。

到了楼上,胡离开门见山,“你们那名册准么?”

白谣这么一问更是火冒三丈,“不信我又何苦让我查这一遭?”

胡离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寻思着白谣也许可靠,便透露出来,“钱三斗死了。”顿了顿又补上半句,“那一宿之前可能就已经死了。”

不提倒还好,一提似是又触着了白谣什么点,换来冷言冷语的一句,“你那师叔那晚也在名册所载,怎么没一并死了?”

胡离吞了口唾沫,女人的逻辑果然无解,自己也在名册记录中,白谣怕是恨不得全天下那一晚留宿青楼的男人死绝。

“我师叔若死了,我们无相禅斗便只剩下三人了。”胡离不自觉地念叨着,不禁不寒而栗。

调侃完这一段,白谣和胡离总算说了些正事。

白谣到底不是绣楼土生土长的人,对其中的事端不甚了解。不过到底算半个老江湖,敏锐的嗅觉还是促使白谣一口提出:“本不该说,但既然你提起了,倒也无妨。我只说与你一人,这地儿有猫腻。”

“什么猫腻?”

“帐不对。”白谣压低了声,“你也知道,绣楼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我这掌事还没几日呢,便日进斗金,远比过去要多。我本来洋洋得意着,以为是自己经营有道,不过后来我翻了翻账,发现账本根本对不上,我怀疑,绣楼里面不止一本账。”

胡离闻言不由一惊,白谣的意思很明显,绣楼的钱有问题,而那钱三斗是做什么的,不正是个捯饬钱的么?之于绣楼背后的势力,想必大的也不一般,这些事儿若联系到一起,恐怕是个大局。

总算今天也不是白跑了一趟,若是绣楼真和钱三斗有关,那伪造一个名册来混淆视听也未尝不可。那有没有可能是绣楼想让钱三斗帮忙,遭拒后痛下杀手,诬陷给乘月楼呢?

胡离脑子里千回百转,最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决定先回江府再商量。

下了楼,白怀水喝了几盏酒,正伏案而睡。

“起了。”胡离抄起吃剩的半盘花生米,拧起白怀水的后衣领,一粒一粒的投进去。

白怀水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抓着胡离的手向门外去,口中大大咧咧地嚷道:“走,师叔请你喝茶。”

一边走,白怀水觉出些不痛快,挠着背道:“怎么好像有东西?”

“嘘,别说话。”胡离贴上去,“方才白姑娘为了掩人耳目,把要给我们的东西藏在了你衣服里,你好生藏着,回去再一探究竟。”

原以为白怀水那句喝茶是玩笑话,却不想当真如此好兴致。

白怀水半醉半醒,硬是揣着那几粒花生米,拉着胡离来到百尺巷外那处茶摊,胡离记得,之前正是那位摊主给了他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