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局(补齐钱庄案)

回去的路上,白怀水洋洋得意。

胡离满是不解,何以白怀水偏偏就知道这儿能偶遇这位小厮,而何以这位小厮偏偏对白怀水一见如故似的,约定明日再会。

到江府之前,白怀水叮嘱道:“有任何事儿都明儿一早见了这小厮,听完说辞再议。”

言下之意甚是了然,什么也不要告诉江豫便是了。

一回去,二人各自准备就寝,江豫便迎了出来,靠在大氅的门旁,低着头沉声问:“别告诉我又是白跑一天。”

“不白跑。”白怀水早料到他得这么问似的接过话去,“绣楼今天那两个姑娘,真是把我折腾得浑身舒坦,可比江大人会伺候多了。”

江豫阴冷冷地似笑非笑,白怀水无非是在讥讽他招待不周。可要是吃了这套,便不是冷面无情的江大人了,江豫转而对胡离道:“你没学你师叔,也点两个姑娘?”

胡离看看白怀水,又看看江豫,还是决心遵循白怀水路上的建议,“今儿太晚了,很多事我和我师叔也没弄明白,不如明日再叙。”

江豫点点头,便回了。

到了第二天,刚刚鱼肚白出个头,一向不愿亏待自个的白怀水难得起了大早,打扮得翩翩公子模样,边去弄醒了胡离。

“这种事儿,赶早不赶巧。”撂下这句,白怀水从床上揪着耳朵捉起了胡离。

待胡离清醒过来,看着床边居高临下打量着自己的师叔,指了指白怀水身后的墙。

岂料白怀水脚下一点,身形一闪,立刻窜至屋梁之上,对着那面墙打量了半天,不解道:“没有刺客啊。”

胡离一拍脑袋,“我是说,我要换衣服,烦请师叔您转过身去。”

如此又折腾一通,二人总算出了门,赶往茶水滩去。

路上白怀水愁眉不展,胡离见状好生慰问道:“又没钱拿,师叔你再忧心这案子,也不够换一身新衣服的。”

“不是,我不是想案子。”白怀水很快否掉胡离的猜测,“你师叔遇到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何事?”

白怀水看看四下无人,凑上胡离耳边,“绣楼的白姑娘,好像喜欢我。”

胡离讪讪地笑笑,“何以见得。”

“你不是说她昨日在我衣服里藏了东西么,你猜是什么?”

胡离明明心知肚明,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什么?”

白怀水弄得愈发神秘,“花生米。”

胡离耸耸肩,“所以呢”。

“花生啊!”白怀水夸张地跺了跺脚,带动着腰间一大串金银珠宝晃动起来,“你知道什么时候送花生么,成亲时啊!你知道花生的寓意么?你说白姑娘的意思该不是想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吧!”

胡离完全折服于白怀水的脑洞大开,当然,他更不会说出那几颗花生实际上是自己的杰作。

这种轻松的调侃没有持续太久,到了茶水摊,二人皆是一怔。

这一番耽搁致使二人在茶水摊开摊的时辰之后才到,可本该出现的摊子和摊主都未曾现身。

二人环视一周,确定无人后,一阵不好的预感双双席卷而来。

“该不会……”胡离率先提出。

白怀水难得严肃地眉头解锁,“走。”

“去哪?”

“百尺巷。”

白怀水的斩钉截铁让胡离感受到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信,这桩案件从开始到现在,白怀水表现出了很大的反常,让胡离怀疑的同时也相信他的选择要更有根据一些。

二人为赶到百尺巷,仅在路上的一条小胡同里,便发现了想找的人。

只不过和钱三斗一样,俨然一具尸体了,横卧在地上,带着些许微弱的温度,与之一起的,还有那位茶摊的主人,瞅这模样似乎是在出摊的路上遇害。

胡离上前探了探那人脖间,又试了试温度,肯定了这个猜测,“死了不到半个时辰。”

白怀水恨恨地一跺脚,“早来一会便好了。”

胡离打量过去,他这位一向恣意妄为的师叔,眼眸中竟难得流露出一丝悲恸,没看错的话,还有十足的愤怒。

“师叔。”他觉得这种目光下隐藏着什么,“有些事,你今天是不是能告诉我了?”

白怀水没有说话,只是走去将老摊主的尸体抱在怀间。

胡离并没有放弃,“比方说失踪的那几天你去做了什么,还有你为什么会对这家人的事情很熟悉的样子。”

“我本来,以为不会牵扯到百尺巷,也许是我行事太张扬,才害了这一家。”

白怀水点点头,将失落的往事重提一番,“你师叔在京城呆过很多年,这百尺巷在京城算是个有渊源的地方。事情要说到早些年的时候,那会儿京城改建……”

那会儿京城改建,首当其冲的一个便是这百尺巷。

凭着胡离对百尺巷不多的经历与记忆中,也知道这是个神奇的地方。事实也是如此,百尺巷如同一片世外桃源,有着无与伦比的安和宁静,也有神秘诡谲。

一说要改建,百尺巷的民众自然是不会愿意,只是苦于朝中无人,没有权势,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

“后来呢?”胡离直接后半段和白怀水有关,“可别告诉我,是师叔保下了百尺巷。”

“就是你师叔啊。”说起这些事,白怀水还有些自鸣得意,“过程你别问了,也很艰涩,好在最后成了。这位老摊主原是百尺巷里面管事人的儿子,那管事人死了,便留下这位老摊主掌事。”

胡离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管事的就是出来摆茶摊么?”

“不仅是摆茶摊,百尺巷里的规矩,除了管事的一家,其余人一旦出了百尺巷,就不许再回。”

胡离脑中一闪,蓦地想到,“这么说,去偷钱三斗的那个小偷,就算没死,也不可能回百尺巷了?”

白怀水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

胡离示意接着说下去。

“这百尺巷有个神奇之处,凡是外人闯入百尺巷,皆会失忆。譬如你,不是就忘了那一晚发生了什么。”

胡离瘪瘪嘴,“那不是也还有你么?”

“我没有。”白怀水摆摆手,“我不是都说了么,我和百尺巷是有渊源的,我那一晚……”

胡离瞪大了眼,终于等到这段对话精华的惊喜如同喝酒喝到最后一口汁髓的快感回荡在他眼前,白怀水后面的话,很可能意味着要揭示些什么。

果然,事实也没有让他失望,白怀水啧啧嘴,然后翻上一大个白眼,“我晚上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和你说?”

如果有刀,胡离就冲他脖子抹过去了,他发誓。然后胡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刀,心中默念一句:“师叔到底有钱,杀了不好。”

“得了,还能做什么?”白怀水看他这幅模样也不再卖关子,“去绣楼点了两个姑娘,花了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