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迢递天极隔崔嵬(第2/2页)

他脸上突然现出剧痛的表情,仰面跌倒下去,在天阶上不住抽搐,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噼啪作响,仿佛正在寸寸碎裂!血璎突然大叫一声,一跃而起,而又重重跌下,伏地呕吐起来。

一口口暗黑的血液从他体内不断呕出,仿佛数年沉淀的血液都要在此刻顷尽。他的身体越来越轻,渐渐展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姿态,仿佛随时要在狂风中飘起。

——两颗青鸟女王的干涸心脏,给了他成长的最后力量。他终于突破了青虫般幼虫的姿态,经历痛苦的蜕变和新生,成长为妖异的血蛾。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血泊中站起,握剑立于火焰卷起的热浪之中。

他已经完全成长为十八岁少年的姿态,清秀的面容显出水晶般透明的光泽,眼中却透出一种莫名的沧桑。

血璎握剑的手已经不再颤抖。他不再是锦绣珠玉中长大的柔弱少年,而是身怀世间最为妖异之力的魔血灵婴。

唯有他对宇文恕的情感,没有丝毫改变。

烈日逼近,缓缓向下沉去,宇文血璎突然暴出一声大喝,手中的长剑宛如得到了无形的感召,化为一道流沙构成的长虹,向烈日卷涌而去!

只见那轮红日突然受到攻击,当中被流沙之虹击得凹陷下去,四周飞舞的火凤齐声发出狂怒的嘶鸣,一起张开数丈长的羽翼,向宇文血璎恶扑而来。

一时间,长空中宛如千日齐辉!

宇文血璎反手将劫灰剑入鞘,手腕向下一沉,在胸前结出一个怪异的法印,七道金色的祥光从他胸口中卷出,呼啸之间,已经拉出数十丈的长虹,在云蒸霞蔚的天幕中交织成一道罗网,将猛扑来的火凤一一挡住。

一金一红两团光芒猛然撞在一起,直震得天地撼动!

宇文血璎清秀的眉头紧紧皱起——他吃下青鸟族女王的心脏后,也得到了她们部分的力量和记忆。这一招本是青鸟族十大秘术之一的七瑞灵心,专门克制火的力量,有足以另天地改易的力量。宇文血璎从女王残留的记忆片断中得到了这个法术,然而却远没有达到收发如意的地步。初会大道,开始那一瞬间虽然占了上风,然而片刻之后,那群火凤又催动红光逼了过来!

眼看团团烈焰已到了眼前,正在宇文血璎无所退避之时,只听远空中传来一声微微的裂响,那团被劫灰剑劈中的日轮竟然从中心裂开了一道罅隙!

这道罅隙开始细微无比,片刻已如碎瓷一般遍布日轮火红的表面,突然砰然巨响,从中裂为两半!

所有的火凤都静止下来,双翼合拢,低头伏跪,似乎正欢欣而又敬畏的,迎接那神秘的天地主宰的苏醒。

残日如血,破碎云浪也片片飞红。日轮那半圆形的碎片宛如两半巨大的蛋壳,轻轻铺陈在碧落树冠之上,还在微微摇曳。

烈日中心,一朵纯粹为光影构成的巨大莲台缓缓升起,当中那紫色的人影也越来越近。

人影宛如僵直的人偶,一点点从莲台立起。

她一身紫衣,全身笼罩在一层流动的日晕之内,似乎是有形无质、晶莹透明的虚体。然而,无论多么强的光线,却都无法透过她的身体,仿佛她就是光的本身。五色绚烂的光华在她身体的每一处汇聚,如云霞烂漫,却又比云霞更加剔透。

这就是九天极光凝形而成、女娲铸就的剑奴——西王母皇鸾。

她的眼睛猛然睁开,眸子却是外紫内白,淡的宛如一抹铸造时不经意刻下的阴霾。

宇文血璎为她的眼神一震,缓缓将劫灰剑掣在手中。初生牛犊不畏虎,就算此人真是神魔,他也要将她一剑斩落!

就在这时,她缓缓抬起一双毫无血色的手,往眉心处一合。两道淡青的秀眉间似乎凸起一粒珠子,在她透明的前额下飞速轮转,猛然间一道明亮无比的光华透天而出,竟似乎整个宇宙中的光芒都猛然都被它吸归己身——更或者,它本身就是宇宙中最初与最后的光明,在亿万年前将自己粉碎,化为这日月星辰、芸芸众生!

而千万年之后,它一出现,宇宙间所有的光芒都回归了黯淡的本原。这个过程是如此强大、不可抗拒却也如此自然;这道光芒明亮已极却又毫不刺眼——剑光还未离体,宇文血璎却觉得自己眼中的一切光明都已离他而去,黯如死灰。

宇文血璎觉得自己就这样槁立了一万年,不知生,不知死,他能看到宇宙中唯一的一道光芒从他身边穿越而过,然而他的世界依然黯淡,他渐渐觉得一种入骨的恐惧。

剑芒直奔他的眉心,最后却宛如流星一般,从他肩畔划过。

那一瞬间,天地似乎也落寞了起来,光华清冷,宛如深闺独处、对镜自怜的佳人,那幽怨岁月中沉寂多年,偶然绽放的美丽,何尝不是另一种绝代的芳华?

大团的鲜血宛如无根莲花一般,在云光火影中盛开。

宇文血璎没有格挡,甚至根本没有知觉,他握剑的右手已经被那道剑芒生生斩下!

完全成长的魔血灵婴,竟然敌不住她的随意一击!

劫灰剑锵然落地。

长空血乱,火凤乱舞,争相上前去簇拥、膜拜那紫衣女子。而她的眼睛又缓缓阖上,仰面向莲台倒下,继续陷入沉睡。

天阶又是一阵震颤,那裂开的两半日轮竟缓缓合拢,火凤们惶然退避,却还心有不甘的围绕日轮哀鸣,似乎恨不得投身日轮之中。两半日轮轰然聚合,一道金色烈焰从裂纹中铺陈开去,在日轮表面熊熊燃烧,又渐渐熄灭。片刻之间,那斑斑裂纹竟已合好如初,甚至宛如浴火重生一般,呈现出更华丽、庄严的姿态。

宇文血璎退了一步,跌倒在天阶上。此刻,钻心的剧痛才从伤口遍布全身,他勉强将右肩布下止血的封印,而后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