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孤蓬万里征(第2/6页)

许玄初又是一声闷哼,卢玄音这般说法,显然是有贬低林门三子之意,但当时实情确是如此,他虽能言善辩,却也不能反驳。却听张玄真道:“大圣天王杨幺号称明教十二法王之首,原非泛泛之辈。有道是一夫拼命,万夫莫敌,便是我亲自去,也未必能收拾得下。晏、许、洪三位师兄能伤得了他,那也很不容易了。”他这般说法原是为了顾全林门三子颜面,但听在许玄初耳中,却是比卢玄音的讥讽更为刻薄之言,忍不住便要反唇相讥。晏玄机暗中扯了扯他衣袖,道:“天师既叫卢师兄说,咱们一旁听着便是了。”许玄初向卢玄音、张玄真各瞪一眼,终于强行忍住。

卢玄音续道:“过不多时,这姓秦的小贼忽然赶来,下辣手伤了守在县衙外的四名素字辈弟子。卫师兄当时便想出手教训这小贼,小弟却想到天师之命是要我们暗中防备杨幺逃脱,是以劝住了卫师兄……”辛韫玉忽然“哧”的一声笑出声来。卢玄音向她瞪了一眼,正要说话,辛韫玉已抢着道:“卢道长休怪,我只是突然想到别的事好笑,却不是笑卢道长不敢和秦公子交手。”方腊不禁莞尔,卢玄音却勃然大怒,喝道:“妖女,你说甚么?”

张玄真微一摆手,止住卢玄音,沉声道:“卢师弟不必动气,后来怎样?”卢玄音又向辛韫玉瞪了一眼,道:“小弟当时只道那姓秦的小贼见到杨幺被三位师兄围攻,定要出手相助。不料那小贼却先在县衙内外放了十几个火头,这才冲进大堂,大叫大嚷,说是天师居心不良,要将三位师兄和杨幺一起烧死。”

方腊哈哈大笑,说道:“秦公子这番栽赃嫁祸,果然是了不起得很。竟连老夫也信以为真了。杨兄弟,你可记得杨幺行营火起之时,老夫对你说什么来着?”杨再兴道:“教主当时说‘一石二鸟,当真歹毒。’,想必也是认定乃是张天师放的火。”方腊道:“不错。连老夫看到火起,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位道貌岸然的玄真天师,林门这三位道长身在局中,自然更是信以为真,惊怒交集了。”

晏玄机面有惭色,低声道:“贫道枉为修真之士,却终究脱不了世俗的小人之心。见到那小贼言之凿凿,又见四周火势冲天,一时糊涂,竟对天师大生猜疑之心。还盼天师见谅,不予介怀。”说着向张玄真一稽首。张玄真连忙还礼,说道:“晏师兄言重,你我份属同门,虽然两支之间颇有误会,却绝不似无知妄人所言那般水火不容。全是别有用心之人挑拨离间而已,怎可怪得晏师兄?”方腊冷笑道:“张天师果然雅量高致啊,只是老夫今晚会来到龙阳,纯属意外。若是老夫没来,不知张天师本来是打算做什么的呢?”晏玄机脸色微变,瞧了瞧张玄真,又瞧了瞧方腊,沉吟不语。

张玄真淡淡一笑,不答方腊问话,却向卢玄音道:“卢师弟,后来怎样?”卢玄音气愤愤的道:“小弟见势头不对,忙和卫师兄从藏身之处出来,待要向三位师兄分说误会。不料那小贼一见到我们,便大声喝骂,说是我们放的火。卫师兄正要分辨,许师兄却不问情由,向卫师兄连下杀手。小弟忙上前劝解,洪师兄却以为小弟是要出手相助卫师兄,随即拔剑和小弟动起手来。”

晏玄机低声道:“贫道等三人当时也是气急败坏,竟无暇深思。待得好不容易分说明白,杨幺却已乘乱逃走。幸好贫道留了个心眼,一直没出手,暗中看住了那小贼。待得杨幺逃走后,那小贼也想溜,便被我们合力擒下。天师,这小贼如何发落,你吩咐罢。”张玄真沉吟不答,却道:“那炸药却是怎么回事?”晏玄机一怔,道:“贫道见城中混乱已平,不敢久留,便同四位同门带了这小贼从北门出城,将到城门之时,听得县衙轰然巨响。若是晚走得一步,定是人人粉身碎骨。是怎么回事,贫道却不知了。”

方腊忽然笑道:“天师想知道那炸药是怎么回事么?那也容易得紧。你解开秦公子的穴道,问他便是。”张玄真斜眼向方腊乜视,心忖:“本派高手齐集,方腊武功再高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这姓秦的小贼武功虽然不弱,却也不足为虑。”当下向卢玄音看了一眼。卢玄音会意,上前俯身,便去解秦渐辛的穴道。

正在手指与秦渐辛身体将触未触之际,卢玄音忽觉胸口“紫宫穴”一麻,登时动弹不得,跟着手中的寒玉剑也给秦渐辛夺了去。张玄真见到卢玄音身子一颤,立知有异,忙抢步上前。但方腊早知秦渐辛有自行解穴之能,已在暗中蓄势,眼见张玄真身形微动,当即纵身而起,一招“静影沉璧”,袖中夹掌,自上而下攻向张玄真天灵盖,掌势未到,一股劲风已带得张玄真须发皆动。张玄真无可奈何,只得稳凝身形,发掌相迎。双掌相交,竟是无声无息,方腊已借势一个斤斗向后翻出。

方腊尚未落地,天师派卫、晏、许、洪四道已同时拔剑抢上,剑光闪闪,笼罩了丈许方圆。许玄初出手最是狠辣,长剑指向下三路,方腊若是落地,便如自行将双腿送到他剑锋之上。方腊眉头微皱,身在半空,挥袖拂开两剑,忽然袍底飞起一腿,踢向洪玄通面门。洪玄通知他用意,更不格挡,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形已向后飘出,堪堪避开他这一腿,却要他无法借力腾挪。方腊一腿踢了个空,身形却已向下急坠,忽听身后秦渐辛叫道:“方教主!”方腊更不回头,反手使出“控鹤功”,正与秦渐辛“控鹤功”的力道相牵扯,两股力道并在一处,带得方腊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凌空飘开丈许,稳稳落在地上。

四道正待追击,秦渐辛左手按在卢玄音“百会穴”上,右手轻振,将寒玉剑出鞘半尺,横在卢玄音肩上,朗声道:“张天师,晚辈再怎么说也曾在天师派门下,你当真要迫我以下犯上,戕害卢师叔么?”张玄真脸色铁青,双手一摆,止住四道,眼光却向方腊瞥去,沉声道:“方教主,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贫道有一事不解,三年前你让这位高足拜在贫道门下,究竟是何用意?”秦渐辛不待方腊接口,抢着道:“我可不是方教主的徒弟,林大叔送我上龙虎山,本非我所愿,更和方教主没有丝毫关系。”

张玄真仍是向方腊凝视,低声道:“方教主,此话当真么?”方腊笑道:“不错。原是你天师派杯弓蛇影,这小子上龙虎山之事,老夫是在他下山之后才知。”张玄真点了点头,说道:“方教主既如此说,贫道自是信得过的。不知这位秦公子现下在明教中担任什么要职?是新任的护教法王么?”方腊笑道:“这个么,老夫倒是不知。喂,小子,钟相封你做了什么啊?”秦渐辛嘻嘻一笑,道:“我可没入明教,也没在楚王那里做什么官,不过是以客卿身份给钟世叔出出主意罢了。大楚规模草创,哪里来得及想什么官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