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楼一夜听春雨(第3/6页)

  灵均的声音平静,看着地上的女子:“夫人刚怀上龙胎,便擅自动气,实在不妥。”

  “是……是。是臣妾……臣妾不对!”她只觉得身体里仿佛有刀子在绞动,眼前一阵阵地发白,连声音都发抖了,“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灵均站在门口,低下头,看着地上辗转挣扎的贵妇,毫无表情地看了片刻,似在面具后笑了一笑,终于俯下身来抬手将她扶起,口中安慰道:“夫人放心,月神既然赐予您这个孩子,只要夫人诚心侍奉,天下便没有什么可以夺去他。”

  她全身颤抖,几乎站都站不住。

  灵均抬起右手,轻轻按在她的顶心,无声念动咒语。一种奇特的冰凉感觉从头顶注入,镇住了四肢百骸,身体里撕裂般的疼痛登时消失。灵均眼神肃穆而冷酷,右手微微上提——那一刻,她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随之而起,悬浮在空中!

  停顿了片刻,那种不断注入的力量瞬地消失了,如同攀着的绳索忽然断裂,她一下子摔在地上,筋疲力尽地喘息,脸上全无血色。

  “这个孩子将会成为继承王位的世子,还请夫人务必小心。”灵均吩咐侍女将她扶起,淡淡道,“将来尹家不但富甲天下,也将权倾一方,所有一切,均靠此子。”

  “你……你说什么?”侧妃尹氏吃了一惊,“世子?”

  “是啊,我刚刚在月神前占卜过。神谕说:夫人的这个孩子,将会成为下一任镇南王。”灵均微微地笑,“先在此恭喜夫人了。”

  “是吗?”侧妃又惊又喜,一时口不择言,“可是、可是王爷前面已经有了三个孩子,长子是嫡出,都已经十二岁了!难道还能……”

  “人有旦夕祸福,”灵均低声,“那几个孩子福泽不够,定会早夭。”

  “……”侧妃知道这句话含意重大,倒抽了一口冷气,眼神却亮了起来,“真的?” “夫人一家如此诚心侍奉,月神定然会给予夫人回报。”灵均淡淡地笑,“你看尹家二十年前不过一介商贾,靠百里挑石头贩卖翡翠为生,二十年后已经是富甲天下;而夫人九年前不过是一个商人的女儿,只能成为蓬门小户之糟糠,而如今得王爷独宠多年,快要生下世子,成为云贵最有权力的女人——这一切,都是月神的恩赐,请夫人不要忘记。”

  “是。”他语气温文客气,侧妃却不自禁地觉得心生冷意,俯首称是。

  “只有尹家上下虔诚侍奉,月神才会保佑你们。”灵均的声音转为冷酷,“切勿说出半句不敬之语,否则神谴立至。”

  “是!”侧妃颤声,“尹家全家上下虔诚侍奉月神,不敢有二心。”

  “是吗?”灵均微微笑了笑,语气忽地一转,“那么今年的翡翠专营所得,进贡给月宫的为何比往年少了三成?”

  “这……请大人宽恕,”侧妃脸色苍白,“因为今年矿口上收获的翡翠玉石成色不好,一直卖不出价格——放心,妾身一定回去严责此事,把不足的款项都补上!”

  “如此便好,不要有下次。”灵均淡淡,拂袖而起,“今日时辰不吉,还请夫人留至明日再走吧。”

  “可是……”侧妃忍不住,“大人为什么要将那个人带到这里?”

  “那个人?”灵均定住身,回首,“夫人所说是谁?”

  侧妃咬住了牙,紧握手心的那一对绮罗玉,垂下头去,只是低声道:“大人悉知过去未来,一定知道妾身说的是什么——臣妾昔年的一个故人,今日竟在此地遇到。此事若传出去,少不得落人口实。”

  “哦,那个人啊?”灵均仿佛明白了什么,淡淡回答,“他是月宫一个贵客的朋友,受伤来此求医——偶遇而已,夫人不必挂怀。”

  “能否让他早点离开?”侧妃有些急切,“万一被王府那些贱人们知道了我们在此地相遇,还共住月宫……”

  “呵,夫人放心好了,”灵均忽地冷笑了一声,语气变得冷酷尖刻,“这里是月宫,不是镇南王府,宫里没有多嘴多舌之人。请夫人安居一夜,明日清晨便可以下山去。”

  他拂袖离开,脚步如同行云流水,转瞬便下了数百级的台阶。然而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苏姑娘?你怎么到了这里?”他语气里有微微的不快,“月宫并不是外人可以随处闲逛的地方。”

  “对不起,”苏微顿了一下,低声,“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逛到这里来了。或许,是想看看那个镇南王妃吧?”

  灵均有些意外:“苏姑娘难道也认识她?”

  “不,不认识。”苏微迟疑了一下,低声,“只是听说。”

  “听说?”灵均愣了一下,忽地笑了起来,语气有些讥讽,“难道原大师昔年和腾冲尹家小姐的事情,连你也知道了?这下侧妃可要更担心了。”

  苏微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复杂。

  灵均似乎是审视着她的表情,笑了一声,冷冷道:“姑娘就不用为此多心了——要知道如今的侧妃,对这个故人可连躲都来不及呢。”

  “是吗?”她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灵均颔首,冷然:“王府内争斗复杂,尹氏出身低微却得独宠多年,正妃白氏和另外三位侧妃早已虎视眈眈,恨不得其早死。她多年不育,其实是一直暗中被人下毒。如今怀了麟儿,更是步步如履薄冰,怕被人抓了把柄。哪里还敢招惹原大师?”

  苏微沉默了一下,低声:“既然如此辛苦,干吗还要入王府呢?”

  “呵,这种问题也要问吗?”灵均似是在面具后笑了一笑,“富贵贫贱,判如云泥——侧妃也是出身于富庶人家,自幼锦衣玉食,何曾会去过苦日子?选了如今的路才是正道,一点也不稀奇。”他望了她一眼,将玉笛在手心里敲了一敲:“我觉得稀奇的倒是姑娘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