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未知世界 Chapter 30 鳄鱼之火(第4/11页)

我没有打中他。爆炸惊吓到了他,但现在他脸上已经换成了得意的表情。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外套,掏出一个六英寸长、雕刻着螺纹的金属鞘壳。白色的鹿角手柄从一端伸出。

随着各种危险可怕地清晰起来,我注意到周围的一切,从他拔出刀时刃上的缺口,到他走向我时踩在脚下的玫瑰香气。

根本无处可跑。我振作精神打算搏斗,虽然知道搏斗是没有用的。我手臂上被短弯刀砍出的新鲜疤痕火辣辣地疼,肌肉缩动着,提醒我什么即将来临。我的眼角闪过一道蓝光和砰的重重一声!就好像有人从高处扔下来一个瓜。牧师单脚支撑着慢慢转过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相当茫然。就在那一刻,他看起来很像玛格丽特,然后他摔倒了。

他整个人摔了下去,都没有伸出一只手来支撑缓冲一下。一张椴木桌子被撞飞了,百花香和光滑的石头四处散落。牧师的头撞在我脚边的地板上,轻微弹起一下,然后就一动不动地躺倒了。我挣扎着向后退了一步,背靠着墙。

他的太阳穴上有一个可怕的坑。我看着他的脸在我眼前从愤怒的红色变成了苍白。他的胸部隆起,落下,停住,再次隆起。他的眼睛睁大了,然后嘴也张大了。

“蔡米在这里吗,原配夫人?”威洛比把装着石球的袋子放回袖子里。

“是的,他在这里——就在那儿。”我含糊地朝阳台上挥了挥手,“他——说的——你真的——”我感到全身布满了震惊,我驱散它们,闭上眼睛,尽最大努力做了一个深呼吸。

“是你吗?”我仍然闭着眼睛,如果他也想在我脑袋上砸个洞的话,我不想亲眼看见,“他说的是实话吗?是你把阿布罗斯湾的碰头地点告诉珀西瓦尔爵士的?是你告诉他有关马尔科姆和印刷所的事情吗?”

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睛。他站在那里,看着坎贝尔牧师。阿奇博尔德·坎贝尔静静地躺着,好像死了一样,但还没有死。虽然黑暗天使正在降临——他的皮肤已经出现了我在垂死的人身上见到过的淡绿色。然而,他的肺还在动,带着尖厉的喘息声。

“所以,那不是一个英格兰人,”我说,我满手是汗,在裙子上擦了擦,“而是一个英格兰名字——威洛比。”

“不是威洛比,”他厉声说道,“我是倚天宙!”

“为什么!”我几乎是喊出来的,“看着我,你这个该死的!为什么?”

然后他看向我。他的眼睛又黑又圆,像大理石一样,但它们现在黯然无光。“在东方,”他说,“有……一些传说,关于预言的。有一天,鬼会到来。每个人都害怕鬼。”他点了次头,又点了第二次,然后又看了一眼地板上的身影。“我离开那里是为了保命。每次睡醒过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会看到鬼。我的四周都是鬼。”他轻轻地说道。

“一个大鬼来了——可怕的白脸,最可怕的是,头发着火了。我觉得他会吃掉我的灵魂。”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牧师,现在它们看向我的脸,疏离又安静,像一潭死水。“我是对的。”他简单地说道,然后又点了点头。他最近没有剃头,但黑色绒毛下方的头皮在窗口射出的光中闪闪发亮。

“他吃了我的灵魂,蔡米。我不再是倚天宙。”

“他救了你的命。”我说。

他又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死掉会更好。死掉也比当威洛比更好。威洛比!呸!”他转过头来,吐了口水。他的脸扭曲着,突然生气起来。“他对我说话,蔡米!他吃我的灵魂!”愤怒的来去似乎都非常快。他在出汗,尽管房间并不太暖和。他用颤抖的手抹着脸,擦去了汗水。

“我在酒馆见到一个人。要找麦克杜。我喝醉了,”他不带感情地诉说着,“想要女人,没有女人跟我在一起,说我是黄色的虫子,指指点点……”他的一只手朝着裤子的前面含糊地挥了挥。他摇了摇头,辫子在丝绸上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无论格飞做了什么,它同样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喝醉了,”他再次说道,“鬼人想找麦克杜,问我知不知道。我说是的,我知道麦克杜。”他耸了耸肩,“我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又盯着牧师。我看到那窄瘦的黑色胸部慢慢地隆起,再次下降……然后不动了。房间里没了声音,喘息声停了下来。“这是一份债,”倚天宙朝着不再动弹的身体点了点头,“我丧失了名誉。我是个外来人。但我还了债。用你的性命抵我的,原配夫人。你告诉蔡米吧。”

他又点了点头,转身朝门走去。黑暗的走廊里传来羽毛摩擦的微弱沙沙声。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来。“我在码头醒来的时候,我想着鬼来了,围在我的周围,”倚天宙轻声说道,他的眼睛又黑又平,没有一点凹陷,“但我错了。那是我,我才是鬼。”

从法式窗户里吹入一阵微风,他走了。他穿着毛毡鞋,脚步轻快地走下了阳台。随后又听到鸟展开翅膀的沙沙声,还有呱的一声,温柔、哀怨,渐渐消失在种植园夜晚的声音中。

在双腿能走动之前,我坐到了沙发上。我弯下身子,把头埋在膝盖上,祈祷我不会晕倒。血敲打着我的耳朵。我想我听到一声喘息,惊恐地猛抬起头,但只看到坎贝尔牧师静静地躺着。

我不能和他待在同一个房间里。我站起来,尽量绕开他的身体,但在我走到阳台门口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这个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在我脑海中像万花筒的玻璃碎片一样碰撞着。

我现在不能停止想要理解这一切的念头。但我想起了倚天宙来之前牧师说的话。如果有任何有关吉莉丝·艾伯纳西去向的线索,一定就在楼上。我从桌子上拿了一支蜡烛,点燃了它,然后穿过漆黑的房子走到楼梯上,抑制着向后看的冲动。我感到很冷。

工作室里一团漆黑,但有一道微弱、神秘的紫色光芒在柜台尽头徘徊。房间里有一种奇怪的烧焦气味,刺痛了我的鼻子,让我打了个喷嚏。喉咙里隐隐的金属味道让我回想起很久以前的化学课。

水银。燃烧的汞。它散发出的蒸气不仅出奇地漂亮,还有剧毒。我抓起一块手帕捂在鼻子和嘴巴上,走向发出紫光的地方。五角星的线已经把柜台的木头烧焦。如果她用了宝石来标记一个图案的话,她已经把它们都带走了,但她留下了一些其他东西。

这张照片的边缘烧焦得很厉害,但中心完好。我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我抓住照片,怀着愤怒和恐慌交织的心情把布丽安娜的脸捂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