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的工具 The Tools We Have(第2/3页)

“可是,审问长,他们不是刚离开——”

“他们会回来,白痴!他们制造这么多麻烦不是为了撒手离开,呆子!他们人走了,蠢货,也带走了所有线索!他们是谁,他们想干吗,他们的幕后主使!刚离开!离开?见鬼去,高尔!”

“我失策了,阁下。”

“你不只失策!”

“我向您道歉。”

“你很幸运,没被放在火炉上道歉!”苏尔特厌恶地冷笑,“给我滚出去!”

高尔畏畏缩缩地逃离前,不忘朝格洛塔投来最恶毒的目光。再见,高尔主审官,再见。审问长的怒火没有比你更适合的目标。眼见对方失势,格洛塔没能忍住极轻微的微笑。

“你觉得有趣?”苏尔特伸出戴白手套的手,冷若冰霜地说。紫钻在他手指上闪烁。

格洛塔弯腰亲吻:“当然不,阁下。”

“很好,我明确告诉你,你也好不到哪去!钥匙?”他嘲弄地说,“故事?卷轴?我发了什么疯才会听你怂恿?”

“我明白,审问长,我道歉。”格洛塔谦卑地坐进高尔刚刚离开的椅子里。

“你道歉,道歉?个个都来道歉!顶屁用!我宁可不听道歉,要实实在在的结果!想一想,我对你期望有多高!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只能利用好手头的工具。”

什么意思?格洛塔不动声色。

“我们有麻烦,南方有大麻烦。”

“南方,审问长?”

“达戈斯卡的形势急剧恶化,半岛上的古尔库军越来越多,现在对守军的优势已达到十比一,而我们的机动部队全调去了北方。阿杜瓦城内还有三团王军,但眼下半个米德兰的农民都在骚动,这些兵一个都不能调。达瓦斯主审官每周会跟我写信报告,他替我严密监视着达戈斯卡,你明白?他怀疑有人密谋将城市拱手送给古尔库人。他的信三周前停了,而昨天我得知达瓦斯失踪了。失踪!一个审问部的主审官!竟然失踪!我失去了耳目,格洛塔,我在关键时刻一抹黑!我需要派个能信任的人去那里,你明白?”

格洛塔的心一颤:“我?”

“噢,你变机灵了,”苏尔特冷笑,“你被任命为新任达戈斯卡主审官。”

“我?”

“祝贺你,不过对不起,庆祝晚宴得等时局安定!你,格洛塔,你!”审问长倾身靠近,“你去达戈斯卡掘壕固守,找出达瓦斯的下落,清理我们的后花园。你要挖出所有叛徒,一个不留,斩草除根,统统干掉!我只要结果,哪怕你为此烧烤总督大人!”

格洛塔吞了口口水:“烧烤总督大人?”

“你是堵回音壁吗?”苏尔特叫道,身子倾得更低。“给我挖出烂根,砍掉!掀起!烧光!除净叛徒,不管是谁!如若必要,你亲自接管城防。你当过兵!”他伸出手,从桌上滑过一张卷轴。“这是国王的委任状,由全体十二位阁员签署。全体。我费尽心血才搞到它,它授予你在达戈斯卡便宜行事的全权。”

格洛塔低头盯着这张卷轴。不过是黑字写在一张淡黄的纸上,底下有个巨大的红蜡印。我们全体签名人,授予国王陛下最忠实的仆人,沙德·唐·格洛塔主审官,以必要的所有权限和权力……几段整洁字迹下是两排签名,有的涂画潦草,有的华丽花哨。霍夫、苏尔特、莫拉维、瓦卢斯、哈莱克、伯尔、托齐霍姆。所有人。全体阁员。格洛塔用两根颤抖的指头捏着这张纸,觉得有点眩晕,似乎它重若千钧。

“别忘乎所以!你仍需小心谨慎。我们承担不起再次蒙羞的代价,又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古尔库人,直到安格兰的事情了结。不惜一切代价,你明白?”

我明白。你派我去一个被重重围困、内部又全是叛徒的城市,而我的前任刚刚神秘失踪。这与其说是提拔,不如说是跳火坑。但我们必须利用手头的工具。“我明白,审问长阁下。”

“很好。定时报告,我希望你用信件把我淹没。”

“这个自然。”

“你手头有两个刑讯官,对吗?”

“是的,阁下,弗罗斯特和塞弗拉。两人都非常——”

“根本不够!到南方你不能信任任何人,即便是那边的审问部。”苏尔特考虑了一下,“尤其是审问部。我为你挑了六七名好手,包括维塔瑞刑讯官。”

让那女人来监视我?“可是,审问长阁——”

“别跟我‘可是’,格洛塔!”苏尔特嘶叫,“别‘可是’我,尤其是今天!我们能让你更瘸!更瘸,你明白?”

格洛塔低头:“我道歉。”

“你在打小算盘,对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要高尔的人插手?很好,她在给他干之前是给我干的。她是个斯提亚人,来自斯皮奈城邦。斯皮奈人跟雪一样冷,而我向你保证,她又是其中最冷血的。所以你不必担心。至少不必担心高尔。”哟,只需担心您,我好安心哟。

“我很荣幸有她协助。”我他妈见鬼的得处处防着她。

“你他妈见鬼的怎么荣幸都可以,但不准让我失望!再搞砸,一张纸可就救不了你了。船等在码头,去吧,立刻出发。”

“是,阁下。”

苏尔特转身大步走到床边。格洛塔默默地起身,默默地把椅子送回桌下,默默地穿过房间。他默默地开门时,发现审问长站得笔直,背着双手,没有回头。直到门“咔嚓”一声关上,格洛塔才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结果如何?”

格洛塔猛然扭头,脖子“喀拉”一声,痛得厉害。

真他妈操蛋,我怎么总记不住别这样扭脖子。维塔瑞刑讯官仍瘫在椅子上。用疲惫的眼神向上打量他,似乎在他进去期间一动未动。能合作吗?他在口腔里蠕动舌头,舔过空空的牙龈,仔细思考。难说。“有趣,”他最后道,“我被派往达戈斯卡。”

“我知道。”这女人的确有口音,他现在听出来了。轻微的自由城邦口音。

“我想你得陪我去。”

“我想我非这样不可。”但她没动。

“我们很着急。”

“我知道,”她伸出手,“能拉我起来吗?”

格洛塔抬起两边眉毛。世上除了我还会有人提这种要求?他有些想说不,到头来还是伸出手,哪怕只为体验一下。她指头拢住他的手,开始向上拉。她眯起眼,他听到她缓缓离开椅子时的喘息。很痛,让她这样拽他的胳膊、拽他的背,很痛。但她更痛。他很确定在她在面具后痛得咬紧了牙。她依次小心翼翼地挪动四肢,似乎在担心哪儿会痛得难以忍受。格洛塔不由笑了。这是我每天的晨间仪式。看到其他人履行一遍,真是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