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3页)

她又闻了一遍。

是单宁根吗?

她走入化妆室。

里头没有人迹,亦无声响。

她将门推开些,化妆室两侧各有三间包厢,包厢的布帘全都拉开了挤束在一旁。右侧一间包厢墙上挂钩,挂着黛安那件五百美元的貂皮大衣,旁边是几件天鹅绒衣,黛安的水钻表和戒指躺在架子上,凳子上搁着黑皮拉绳袋,底下是黑靴子。凳子一端放着缠在一起的黑丝袜……

克雷格低沉的嗓音从交谊厅传来;交谊厅的门在化妆桌边空椅的后方,半开半掩着。克雷格似乎在提问。罗斯玛丽一手扶着门把,一手扶着旁柱,将身子探入化妆室里,竖耳聆听。她无法听清克雷格的问题或别人的回答,倒是听到走廊传来咔喳一声。罗斯玛丽走进去,关上身侧的门,这时男子化妆室的门开了。她退回黛安的包厢里,心脏突突乱跳。

她深吸口气。

对面包厢里有件镶荷叶边的水绿色套装、海狸皮件、棕色靴子、古驰袋子。这是波利的包厢,还有豹纹内裤……

交谊厅这会儿十分安静。

罗斯玛丽候着。

她嗅了嗅,单宁根的气息似乎更浓了,夹杂在一堆香水味里——或许是提神药的关系,害她嗅觉变得异常灵敏,连颜色也格外清晰。

罗斯玛丽四下探看,查看旁边的包厢。凡妮莎的:艳蓝色的粗呢大衣、牛仔裤、紫红毛衣、咖啡色健走靴、黑长裤。

她向外探看;波利的包厢隔壁是桑迪的:狼皮衣、白色皮靴、黄绿色洋装,没有内衣裤。

她本可现在离开,安迪在不在有差别吗?他们脱光了衣服,可不为了讨论二〇〇〇年GC的公共卫生节目——何况里头至少有两名男性,而且单宁根的气味如此千真万确,错不了的。

她又深深吸口气,再做确认。

是单宁根无误……

交谊厅中寂静无声。

她走出来检视最后两间包厢;桑迪旁边的包厢空着,凡妮莎过去另一间亦是空的——只有侧墙上挂了一件砖红色的长袍。

她停下来走进这包厢,研究染色润厚的袍子,表面不甚规则的生丝摸上去十分柔软。她拉过一只宽袖,长袍背部垂着罩帽,还有一条同色的袍带。

如修士服的长袍十分轻质,衬里细致,边摆双缝。她取下衣架上的标签,斜眼睨视:MME.DELPHINE——戏服。

罗斯玛丽掐起标签上的一根头发,整根拉下。

她拿起头发,用一对明眸凝望这条丝滑的一英尺黑色细丝……

然后把头发挂到长袍肩上。

罗斯玛丽行经椅子及加装灯泡镜的化妆台间,朝半掩的门口走去,她走到门后,抓住门把,从铰链边的缝隙窥探。

约莫离她十五英尺外,正前方稍稍偏左处,桑迪穿着自己的砖红色长袍,坐在沙发中央,正在一张古董皮箱上研究纸牌—正确地说是塔罗牌。她拿开一张牌,研究上面的图纹,叹口气,老天爷赏了坏消息。

单宁根的气味从缝隙中钻出来,也许他们把单宁根当成熏香,在房里或舞台上焚烧。另一件砖红色袍子从她近前方左侧走到右方。“十点半早过了!我还特别要求他要准时开始。”是波利。“我最恨熬夜了,我的生理时钟全被搞乱了。”

桑迪收拾纸牌快速洗牌,然后再次摆出牌阵。波利走回来坐到沙发扶手上,啃着饼干。她从长袍下伸出一双裸腿翘着,蠕动涂红的脚指,就她的年纪而言,腿算是漂亮的。她金色的鬈发探向皮箱,咬着唇,发出啧啧声。

桑迪叹说:“老是排出没有意义的混乱状态……”

第三名巫师进来了,在左侧。“有人看到安迪吗?他本来在这儿,现在又不见了。”

“已经过十点半了。”波利说。

“我知道。”黛安说着走到桑迪另一侧。“男人们越来越不安了。”黛安蓝紫色的袍子显然是为了配合她的眼睛才染的,她看着桑迪移动纸牌问:“‘lousetrasm’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桑迪说,“乱七八糟。这是朱迪给我的字谜。”

“你是说爱丽丝吧。”波利说道。

“我还是无法相信。”桑迪挪着纸牌说。

黛安从她们身边走开,“我觉得文字游戏无聊死了。”她往右移动。

罗斯玛丽从门缝边抽开身,瞪大眼睛。桑迪也被那道字谜攻陷了?她转过身,安迪正用指头按在自己唇上:“嘘。”罗斯玛丽张大嘴,安迪按住她张开的嘴,低声说:“我差点相信你没有骗我呢。”安迪对她咧嘴一笑,在她鼻头上亲了一下。

他从罗斯玛丽嘴上松开手,一边继续抬手请她安静,然后对她挤挤眼,把门压到她身上,自己溜出去。“各位女士,能不能麻烦一下?我需要在房中独处几分钟。”

“为什么?”右边的黛安问。

“我要冥想,行吗?出去吧,谢谢各位。”安迪穿着黑袍,样式与其他人相同,至少从后面看起来是如此——罩帽垂挂,附着腰带。看来放在楼下那包准备送他的睡袍,似乎是多余了;她有更充足的理由不送安迪礼物了,这个满口谎言、傲慢自大的撒但之子。

“你在那里做什么?”桑迪收拾纸牌问。

“试靴子。波利……”

“你不是说我们应该开始……”

“你们先开始吧,我是说真的,去吧。喂,凯文!放音乐了!跟他讲一声。”

安迪关上往舞台的门时,罗斯玛丽钻入交谊厅里——抬眼一瞄,瞥见天花板上俯望自己的镜影。

剧院或电视台的交谊厅通常称为绿房,但其实很少真的漆成绿色。在一间到处漆成青绿色的剧院里,又弄出一整间绿色的房间,视觉上实在挺碍眼的。低矮的贴镜天花板,令房间更添诡异。舞台后面的空间铺了甲板;灯光及音响控制室设在上方近处,旁边则是每个人在绿到不行的交谊厅中,走路、闲坐、聊天或一言一行的倒影。

罗斯玛丽挑了张沙发旁的椅子笔直坐下,手肘跨在扶手上,双手叠握,十指交合,穿着黑色休闲裤的双腿并拢,一双黑色平底鞋整齐地并拢踩在地毯上。

安迪走过房间——头上的镜影亦步亦趋地随行,他将黑袍拉紧,系紧腰带,走到咖啡、茶和巨大的红色可乐机旁。“要喝咖啡吗?”

罗斯玛丽沉默片刻后说:“黑咖啡。”

安迪倒了咖啡,在机器上一按,一罐可乐咣啷而落。

他将装在GC马克杯里的咖啡、汤匙和一包糖递给她,然后坐到离她较近的沙发尾端,打开红罐子啜饮。

罗斯玛丽搅着放在皮箱上的马克杯,瞄着桑迪的“卡片”,那是一叠三乘五大小的备忘纸,压在一个圆形的银纸镇下。“你想知道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