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意外的相遇(第3/5页)

贝瑟兰朝着麦特指给他的那两个人皱起眉头,眼中露出凶光。如果他们真的是窥听者,光是贝瑟兰的这种表情,就足以让他们向上司报告他的“叛逆倾向”了。“也许当他们到达安多时,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了。”他一边恨恨地说着,一边撞进人群,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都被他推到一旁。如果这时爆发一场打斗,麦特丝毫也不会感到惊讶,而且他很怀疑贝瑟兰现在正想找人打架。

汤姆带着奥佛尔也想离开,但麦特拉住了他的袖子:“如果可以,就让他冷静下来,也让你自己冷静下来。汤姆,眼睛睁大些,把周围的一切都看清楚。”

“我的脑袋很冷静,而且我正在想办法让他冷静下来,”汤姆冷冷地说,“但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这是他的国家。”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说你不会冒险,但实际上,你会,贝瑟兰和我所做的一切与你的冒险相比,就好像是在傍晚的花园中散步。当你发疯的时候,你会比瞎子更瞎。来吧,孩子,”他一把将奥佛尔举到肩膀上,“如果你不能按时去听莉赛勒的课,她也许就不会让你枕在她的胸口上了。”

麦特皱起眉,看着汤姆扛着奥佛尔大步走开,走得比贝瑟兰还要稳当。汤姆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从不会冒险,除非情势逼迫他不得不这么做,不,他绝对不会。他不经意地朝那个皮包骨的女人和靴子上沾着马粪的男人看了一眼,光明啊,他们真的有可能是窥听者,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如芒在背。他觉得时时刻刻都有人在监视他。

他在街上向前挤了很长一段距离,而越是靠近码头,街上的人畜车辆就越是拥挤不堪。原来廊桥上的货摊都关门了,街上的小贩也都已收拾走人,在十字路口卖艺的杂技艺人们,已经没有任何空间可以进行表演。这里的霄辰人太多了,其中约有五分之一是士兵,即使那些士兵没有披挂盔甲,那种锐利的眼神和壮硕的肩膀,也绝不是普通的农夫和匠人们所能拥有的。不时会有一队罪奴主和罪奴走过,在人群中掀起一片纷扰,为她们让路的人往往比为武装士兵让路的人更多。人们这么做不是出于恐惧,至少霄辰人不害怕她们,他们尊敬地向这些蓝色裙子上嵌着红底色闪电花纹的女人鞠躬,并在她们走过去之后仍然向她们露出赞许的笑容。

麦特已经不再去想贝瑟兰了,除了一支由殉道使组成的军队,任何人都不可能将这些霄辰人赶走。一个星期前就有传闻说,一支殉道使的军队正从东方朝这里进攻,但至今都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确切讯息。或者一支装备着照明者秘密武器的军队也许同样能战胜霄辰人。光明啊,亚柳妲要铸钟匠干什么?

麦特努力让自己不到码头去,他已经受够了教训。现在他只想玩一把骰子,打发一下晚上的时间,最好能拖到泰琳睡觉后再回宫去。泰琳拿走了他的骰子,她说不喜欢看到麦特赌博,但麦特在床上时,她还和麦特赌过几把。不管怎样,骰子在城里随处都能找到,而且以他的运气,用别人的骰子很可能才是更好的选择。不幸的是,当他发现泰琳根本不打算按照约定,输了就放他走,而且根本就装作没听见他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用泰琳的办法稍稍报复了一下这个女人,这真是个严重的错误,即使麦特因此感到不小的乐趣,但在那场赌博结束后,泰琳比以前坏了两倍。

每一间酒馆和旅店大厅都像街上一样拥挤,可怜的一点空间大概只够让酒客们举起酒杯,玩骰子根本就不可能,到处都是欢笑歌唱的霄辰人,还有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那些霄辰人,一言不发的艾博达人。麦特仍然不死心地向旅店老板询问是否有个空着的小房间,但所有人都只是向他摇头。当然,他也没奢望会有奇迹发生,即使在这一批新的霄辰人到来之前,艾博达的旅店就已经没有空房了。不过,他还是体会到了那些困在这里的外国商人的沮丧,没了马匹,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的货物运出这座城市。麦特有足够的黄金,能够付得起卢卡提出的一切价钱,但所有那些黄金都放在泰拉辛宫中的箱子里,他不可能一次拿出那么多黄金。有一次,他仅仅是和码头上的船长们聊了几句,泰拉辛宫的仆人们就把他像在猎场上捉住的牡鹿一样扛回宫里。如果泰琳知道他带走了远多于赌骰子所需的黄金……她肯定会知道的。哦,不!麦特知道自己必须有一个房间,一个有橱柜的阁楼,他可以将黄金暂时存放在那里。或者他必须靠自己的运气,用骰子赌出足够的钱来。但不管他的运气是好还是坏,今天他的这两个愿望都不可能实现了。那些该死的骰子仍然在他的脑海中翻滚不停。

麦特从不在任何地方停留太久,不是因为他找不到房间或者是赌骰子的地方,而是他那身能让匠民都相形见绌的鲜艳衣装太过惹眼,如果他的脸上再画上油彩,大概就真的跟小丑差不多了。一些霄辰人真的以为他是来找卖艺机会的,还付钱要他唱首歌!有那么一两次,麦特甚至打算靠这个赚点钱,但如果那些霄辰人真的听过他的歌喉,大概会立刻把钱要回去。艾博达人的腰带上插着弯曲的长匕首,满肚子都是无法向霄辰人发泄的怒气,而麦特无疑让这些人觉得很不顺眼。每当麦特发现有这样的人注意自己时,都会立刻退回到街上的人群里,他很清楚,自己还没有打架的力气。如果有人只是为了泄愤把他一刀捅死,即使杀人犯的脑袋被插在城门口的长杆上,对他来说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他尽量找地方让自己能坐一下,比如被扔在巷口的空桶、酒馆前长凳上罕见的空位,或者是房屋门口的石头台阶,不过他总是坐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从房子里走出来,用扫帚把他赶走。他的肚皮已经饿得贴到后背上了,他觉得似乎所有人都在盯着他花哨的衣服。潮湿阴冷的空气正一点点渗入他的骨髓,而他唯一能找到的骰子就是那些继续在他的脑海中翻滚,仿佛马蹄一样敲击他脑袋的骰子,这些骰子从不曾发出像现在这样震耳欲聋的声音。

“现在只能回去继续给那个该死的女王当宠物了!”麦特吼了一句,用手杖把自己从街边的一只木箱上撑起来。几个经过的路人看着他,仿佛他脸上真的涂了油彩,麦特假装没看见他们,他不打算用手杖敲他们的脑袋,虽然这是他们应得的。

街上还是像刚才一样人满为患,如果麦特要从人群中挤过去,大概到半夜也回不了宫,当然,也许那时候泰琳就会睡着了。他的肚子不停地叫着,声音大得几乎能盖过他脑海里的骰子声。如果他回去得太晚,泰琳也许会命令厨房不要准备晚饭给他。他在街上艰难地走了十几步,转进一条狭窄的黑巷里,这里的路面没有铺石头,没有窗户的白石膏墙上布满了裂缝,许多地方都露出底下的砖块。空气中充斥着腐烂的恶臭,麦特希望在自己的靴子底下吱吱作响的只是泥浆,但那种恶心的气味让他很难欺骗自己。不过这里空无一人,他可以尽情迈开大步,当然,这得在他那条瘸腿的允许限度内。他时刻都在期待着自己能轻松地走上几里路,不会气喘,不会疼痛,也不需要拐杖。小巷曲折蜿蜒,其中大多数狭窄得让麦特的肩膀甚至会碰到两侧的墙壁。这座城市中无数条细若游蛇的小巷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迷宫,不熟悉路径的人很容易在其中迷路。在一个岔路口,麦特甚至要在三条几乎平行的小巷中选择一条,但他从不曾转错过一个弯。在艾博达,他总是要避开一些人的注意,所以他已经对这些小巷了如指掌。奇怪的是,即使是在这些隐蔽的巷子里,他仍然觉得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大概只要他还穿着这样的衣服,就永远也无法摆脱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