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计划(第4/7页)

培卓皱起眉,端详着墙壁上悬挂的旗帜。它们代表着来自几乎每一个国家的敌人,极少有人击败过他,没有人曾经击败过他两次。现在,这些旗帜都在岁月的侵蚀中逐渐失去了色彩,像他一样,但他还没到只能看着自己开创的事业最终结束的时候。每一面旗帜都是从血战中夺得的。超出视野之外的事情,没有人能看到,胜利和失败都只是暂时的。他经历过最糟糕的一场战役是在纠纷期间,在莫伊森附近,敌我双方在深夜时分纠缠在一起,只能用一团混乱形容当时的状况。与那时相比,现在他至少是在明亮的阳光下作战。

难道他错了?难道白塔真的分裂了?宗派之间出现了纷争?为了什么?兰德?如果女巫们发生了内斗,圣光之子内部肯定会有许多人支持贾西姆的解决办法,一举攻下沙力达,大肆屠杀。艾阿蒙就是这样的人,也许他没有回到阿玛多还要好一些。还有,裁判团的最高裁判长拉丹姆·埃桑瓦也是这种人。艾阿蒙总是想挥舞斧头,即使是在更适宜使用匕首的时候。拉丹姆只想把所有去过白塔的女人全部吊死,把每一本提及两仪师和至上力的书全部烧掉,将与此相关的词汇列为禁忌。这是拉丹姆唯一的目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会不惜任何代价。培卓付出了太大精力,冒了太多风险,他不能允许圣光之子和白塔在全世界的眼前混战成一团。

实际上,他是否错了并没有关系。如果他错了,他仍然很有可能从中获取利益,也许还会超过他的判断是正确时的状况。要是运气再好一点,他可以将白塔摧毁到无法修复,让女巫们成为地上的尘埃,那时兰德也会随之完蛋。当然,他也可以留下兰德,作为威胁别人的棍棒。他并没有远离事实,完全没有。

双眼仍然望着那些旗帜,培卓开口说道:“白塔的分裂是真实的,黑宗已经崛起。胜利者掌握了白塔,而失败者则被驱逐出去,在沙力达舔她们的伤口。”他望向塞班,几乎露出一个微笑。如果是圣光之子,也许会反对,指出黑宗并不存在,或者所有女巫全都是暗黑之友,至少那些新兵们会这样说的。塞班只是看着他,仿佛他刚才并没有亵渎圣光之子存在的基础。“现在需要确定的就是黑宗是胜是败,我想她们应该是胜了。大多数人会以为任何控制白塔的人都是真正的两仪师,让他们把真正的两仪师和黑宗混淆在一起吧!兰德是白塔创造出来的、一名黑宗的附庸。”他从桌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不过这并不能帮助消解暑热。“也许我可以用这个来解释,为什么我还没有对沙力达有所动作。”通过他的使者,他用自己的这种引而不发证明了他预见到的兰德的威胁有多么可怕。他要注意的是伪龙的危险,所以暂时可以容忍那些聚集在阿玛迪西亚门口的女巫。“那些女人因为黑宗的树大根深而胆寒,对她们深陷于其中的邪恶嫉恨不已……”他的创意仿佛耗干了——她们全都是暗帝的仆人,有什么邪恶能让她们嫉恨的?——不过在片刻之后,塞班又有想法了。

“也许她们已经决定来乞求阁下的怜悯,她们甚至可能会寻求阁下的保护。她们是叛乱的失败者、敌人面前的弱者,她们害怕被粉碎,一个掉下悬崖的人甚至会向他最痛恨的敌人伸手求援。也许……”塞班若有所思地用干柴般的手指敲打着嘴唇,“也许她们准备好了忏悔罪行,不再当两仪师了?”

培卓盯着塞班,他怀疑塔瓦隆女巫的罪行是否也在塞班的不相信之列。“这种推测是荒谬的,”他冷冷地说,“如果埃布尔玳有这样的推测,我倒不会觉得奇怪。”

培卓的秘书仍然像往常一样面容古板,但他揉搓双手的样子显示出他认为自己遭到了侮辱。“阁下能够从埃布尔玳那里听到的,将是这个推测在街巷中和贵族们的酒杯间被重复无数遍之后,再由他转述给阁下的故事。荒谬的事情在那里不会惹人发笑,只会引人倾听。过于荒谬以至于无法让人相信的事,反而是可信的,因为不会有人说出这么荒谬的谎言。”

“那你怎么把谣言散布出去?我不会让人群中出现圣光之子正在和女巫进行交易的谣言。”

“只会是谣言而已,阁下,”培卓的目光变得严厉了,塞班则摊开了双手,“让我来解释。每一个讯息被重复的时候都会由讲述者进行修饰,所以一个简单的故事才最有可能保留原始的内容。我建议散布四个谣言,而不是一个。首先,白塔的分裂是由黑宗的崛起导致的;第二,黑宗胜利了,控制了白塔;第三,沙力达的两仪师们心中充满了厌恶和恐惧,要放弃两仪师的身份;第四,她们要来见您,寻求您的慈悲和保护。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每个谣言都是其他谣言的证据。”塞班整整衣领,露出一个表示满意的干瘪微笑。

“很好,塞班,就这样做吧!”培卓长饮了一口酒,这种炎热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年迈。他的骨骼似乎变得松脆了,但他还可以坚持到伪龙垮台、世界团结起来面对末日战争的时候。即使他不能活着指挥那场战争,光明肯定也能满足他的这些心愿。

“我想要找到伊兰·传坎和她的哥哥盖温,塞班,把他们带到阿玛多来,这件事一定要做到。现在,你可以走了。”

塞班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犹豫了一下:“阁下知道,我从没建议过您采取任何行动。”

“那么你现在是要提这样的建议了?是什么建议?”

“向摩格丝施加压力,阁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而她仍然在考虑您的提议,她……”

“够了,塞班。”培卓叹了口气。有时候,他希望塞班不是一名阿玛迪西亚人,而是一名从母乳中汲取权力游戏菁华的凯瑞安人。“不管摩格丝是怎样认为的,她每天都更接近我,我当然希望她能够立刻接受——我也希望今天就可以鼓动安多对抗兰德,然后让圣光之子进驻那里——但她接受我招待的每一天,都将更紧密地绑在我身上。最终她会发现,她已经成了我的联盟,因为全世界都相信她是,那时她将没办法从我这里逃开。没有人能说是我在强迫她,塞班,这很重要。如果全世界都相信你自愿组成联盟,你就很难摆脱它,而如果是被迫组成的,就不一样了。不计后果地匆忙行事只会导致失败,塞班。”

“依阁下吩咐。”

塞班鞠了个躬,退出了房间。摩格丝是个棘手的对手,如果逼得太紧,她会不计代价地予以反抗,但只要施以合适的压力,她就会努力和看得见的敌人作战,却注意不到脚边的陷阱。时间在催逼着培卓,他已经活了许多年,他至少还需要许多个月,但决不会让匆忙的行动毁掉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