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问题和答案(第2/7页)

这个女人怎么会说到这个?她平时那种阿谀、焦虑的神态如同蛇蜕皮一般脱落了,她们仿佛是两个平等的人正在谈论某个随意的话题。不,比那个要糟。魔格丁的态度仿佛是在表明,这对她自己是一个随意的话题,但对奈妮薇却是一件可怕的事。奈妮薇希望那只手镯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样她会感到舒服一些,魔格丁的情绪不可能像她的表情和声音那样平静、冷漠。

奈妮薇的呼吸停滞了一下。那只手镯。原来是这样,那只手镯不在这个房间里,她觉得自己的胃里仿佛郁结了一块冰,汗水从她脸上滚落的速度似乎突然加快了。从逻辑上说,那只手镯是不是在这里并不重要,伊兰戴着它——光明护佑,千万别让伊兰把那只手镯拿下来!——而罪铐的另外一半正牢牢地固定在魔格丁的脖子上。但逻辑与此完全无关,奈妮薇从没有在手镯不在身边时和魔格丁独处过。而在魔格丁戴上罪铐之前,她们的交锋都差点导致了无可挽回的灾难。魔格丁是弃光魔使之一,她们再次单独相处,而这次奈妮薇仍然没办法控制她。她抓住了裙子,以免自己会抽出腰间的匕首。

魔格丁的笑容更深了,仿佛她看到奈妮薇的想法。“在这件事上,你可以相信我和你同样都很感兴趣,这个,”她的手绕着那只项圈转了一下,很小心地不要碰到它,“在凯姆林也一样能锁住我。在那里做奴隶也要比在这里死掉好。不要花太长的时间做决定,如果那些所谓的两仪师决定回归白塔,有什么比你更适合作为礼物献给那个新玉座的?一个关系与兰德·亚瑟如此紧密的女人,还有伊兰。如果兰德对她的感觉有她对他感觉的一半,那么抓住伊兰就是在他的脖子上系了一根他没办法割断的绳子。”

奈妮薇站起身,强迫自己挺直膝盖。“现在,你可以整理床铺、清扫房间了,我回来的时候不能看见一点尘埃。”

“你还要用多少时间?”魔格丁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说道,她的语气就像是在问是否水已经烧开,可以沏茶了。“在她们将答案送去白塔之前几天?几个小时?为了让她们珍爱的白塔恢复统一,对于兰德·亚瑟或者爱莉达的罪行,她们会如何取舍?”

“特别是那些壶罐,”奈妮薇在说话的时候没有转身,“这次它们要全部被清洗干净。”

还没等魔格丁说完,她已经走出了房门,用力将门板在身后关上。

她靠在那块粗木门板上,在没有窗户的走廊里沉重地呼吸着。然后她将手探进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袋子,将两片萎皱的鹅薄荷叶塞进嘴里。鹅薄荷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平缓胃部的烧灼感,但她用最快的速度咀嚼、吞咽着,仿佛这样会让这些叶片快一点生效。在她离开房间之前那段短暂的时间里,魔格丁在她面前打碎了一个又一个希望,也仿佛是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她的胃上。她不信任魔格丁,知道这个女人是在恐吓她。是假话,哦,光明啊,都是假话。但她曾经相信魔格丁对于伊兰和兰德之间的事情像两仪师一样毫无了解。哦,光明啊,是假话。而魔格丁会建议去他那里……她们在魔格丁面前时,说话实在是太随便了。她们还泄露了什么,魔格丁会怎样利用那些信息?

另一名见习生从这座小房子的前厅走进阴暗的走廊,奈妮薇直起身体,收起鹅薄荷,抚平裙子。除了前厅之外,这座房子里的每个房间都被当成宿舍,里面住满见习生和仆人,往往是每三或四个人才能住上一个不比奈妮薇和伊兰的宿舍大多少的房间,有时要两个人同睡一张床。对面那名见习生是个腰身纤细的女子,有双灰眼睛和甜美的面容,名字叫爱玛拉,是伊利安人。她不喜欢史汪和莉安,这点奈妮薇非常能够理解。她认为应该把那两个女人送走(以体面的方式,这也是她的看法),就像所有遭到静断的女人一样。除此之外,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甚至从没因为伊兰和奈妮薇的“大房间”和“玛丽甘”为她们两个收拾杂务而怨恨她们。在沙力达,这样的见习生实在是不多。

“我听说你要为珍雅和黛兰娜做抄写,”爱玛拉轻盈地走过自己的房间,一边用清亮的嗓音说道,“听我的话,尽量抄快一些,珍雅不在乎一点涂改,她要的是足够多的量。”

奈妮薇瞪了爱玛拉一眼。为黛兰娜要抄得慢,为珍雅要抄得快,真是些令人气恼的建议,但不管怎样,她现在没有心思为抄写而烦恼。魔格丁也被抛到了脑后。当然,如果有时间的话,她会和伊兰谈一下魔格丁。

她摇摇头,低声嘟囔了两句,然后向外走去。也许她一直都过于疏忽,随意说了太多东西,但现在她会好好提醒自己,停止这种错误。她知道她必须找到谁。在最近几天里,沙力达陷入一种平静,虽然街道上仍然像以前一样拥挤,但就连村外的铸造厂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受到告诫,当塔娜在这里的时候要管住自己的舌头,绝不能泄露沙力达已经派遣使者前往凯姆林,以及洛根的事。现在洛根被安全地藏到了士兵营地里,而即使是这些士兵和他们聚集的原因也是要保密的。这让所有的人谈论所有事情的时候,都不敢让声音高过耳语,但无数的窃窃私语又造成另一种令人烦躁不安的气氛。

所有人都受到了影响。原先总是一路小跑地完成工作的仆人,现在犹豫地迈着步子,带着畏惧的神情不停地瞥向背后,即使是两仪师,在她们平静的表情下似乎也多了一份警觉,仿佛在审视经过的每个人。现在街上已经很少能看到士兵了,仿佛塔娜在刚来的那一天看见的挤满街道的部队是幻象。评议会的一个错误的答案,也许会让所有这些士兵的脖子都套上绞索。即使是那些想要避开这场白塔争端的统治者和贵族们,一定也会将他们能捉到的这些士兵全部绞死,以免让他们沾染上反叛白塔的罪名。士兵们可能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出现在街道上的少数几名全都小心地板着脸,或者忧心忡忡地紧蹙双眉。只有加雷斯·布伦除外,每次评议会和塔娜在小白塔会面的时候,他都会耐心地等在小白塔门外,从那些人进去一直到她们离开。奈妮薇觉得他是想让她们还记得他,还有他为她们做的一切。奈妮薇曾经见过一次宗派守护者们和加雷斯相遇的情形,她们看见他时并不曾显露出任何高兴的神情。

只有那些护法的神情和红宗两仪师来之前没什么两样,还有那些孩子们。当三个小女孩像鹌鹑般蹦跳着来到奈妮薇面前时,她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们的头发上绑着缎带,满脸汗水和泥巴,一边笑一边向对面跑去。这些孩子们不知道沙力达正在等待着什么,即使她们知道,很可能也不明白。而每名护法都会跟从他的两仪师,无论她有什么样的决定,要去什么地方,他们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